很漂亮的中国字,正是曾经那副油画的题词。
陆青衣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张开朗乐观的笑脸,想起后来许多年他在自己身边或真或假的温柔对待,想起撕破脸后他的丧心病狂,想起他对爷爷所做的,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明白何以到了最后,王子衿仍然要留下这句话在人世间,就像不明白他偏执的爱,从始至终。
但陆青衣懂得的是,就算因为爱,也不能强加与强迫,爱没有给谁这样的资格。
“我们中国人相信轮回,你信吗?要是有下辈子,你千万不要来找我,祝愿你遇到个好人。”陆青衣苦笑:“你真的死了吗,我总是不相信,像你这么狡猾的人,会不会为了逃避法律的责任而躲到什么地方去?
他深吸了口气,看看巴黎晴朗的蓝天,接着道:“不过这些都不再跟我有关系,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和颜透结婚了,我和他剩下的日子,都拴在一起了……你总说,我跟他不合适,我也知道我跟他不配,但我就是喜欢他,你还总说,要是你早遇上我,就没颜透什么事了,以前我不清楚答案,现在我很肯定,就算我认识颜透比认识你晚一年、晚十年,都还是这个结果,因为我是个不幸福的人,但只要看到他朝我笑,我就觉得特别特别幸福,从来没有谁给过我同样的感觉,你也从来没有。”
陆青衣把花放到墓碑前:“Noah,我也是个很丑恶的人,我要是善良,就不会开那一枪,要是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我很后悔,时常做恶梦,你感觉到了吗?这辈子……可能没办法弥补你了,因为我想和颜透过好日子,要是有什么惩罚,刀山火海,请换我下辈子百倍补偿,剩下几十年,你就……放过我吧。”
一阵风吹来,吹得花瓣微微的颤抖。
陆青衣缓缓地抬起眼眸,看向远处的石路,终于目光平静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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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监狱里无比安静,只偶尔传来狱警皮靴的踏地声。
这里每个狭小的牢间里都生活着两个犯人,直面能被一览无余的栏杆,就连上厕所也不能逃开外面的目光,着实压抑。
颜透刚开始被带来的时候,难受的无以形容,整日目光呆滞,谁都不理,也没少因此发生暴力纠纷。
后来渐渐习惯了,也总是阴沉着脸。
谁知他这日格外高兴,干了整天活儿还有力气兴致勃勃的坐在铁床上傻笑,认真的打开刚邮进来的包裹。
“哥,有什么好东西?”对面床搬进来不久的狱友小声问道。
大概是怕原来三大五粗的罪犯和颜透起冲突,才换成了现在这个娘兮兮的家伙。
颜透瞥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那狱友咬咬嘴巴,只好好奇的瞅着。
包裹是个耳机。
因为上次陆青衣的礼物是个iPod,结果还没来得及听,耳机就被扯坏了,所以才急冲冲的叫狱警通知律师买进来的。
虽然很急,也前后耽搁了好几天。
“小透,你还是习惯骗我,以前总用谎言掩饰你的缺点,现在又用谎言掩饰你的痛苦……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你没受过这样的罪。”陆青衣温柔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我每天都在努力想办法让你早点出来,所以你好好待着,就算有委屈也忍一忍,别再惹新的麻烦,我多想陪着你,可是没办法,所以录了这些歌,就当是我在你身边。”
颜透听着,渐渐靠在了墙壁上,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仍旧在家里的琴房,缠着陆青衣给自己唱歌,看他包含着耐心和忍让的一颦一笑,恍然间就忘记了现实的冰冷。
说起来,小时候喜欢青衣,是他的声音先于他的人。
如果那日没走到小礼堂,没有过惊鸿的刹那,也许陆青衣只不过就是他生活中擦肩而过的自闭男孩,不会有过去,也不会有现在。
但,就是遇见了。
颜透近来时常思索命运这回事,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iPod里,陆青衣录得都是颜透平时喜欢的英文歌,只用钢琴伴奏,简简单单又听得出情深意重。
最后,还有跟Nate的合唱,小孩子奶里奶气的非常可爱。
颜透也不记得自己反复听了几遍,忽被狱警拿电棍敲栏杆的声音惊到,才老实的躺回床上。
考虑到明早起来又要去干活,也不得不睡了。
颜透微笑了下,吻了吻iPod,终于合上了眼睛。
他多年来始终富贵,却从未如此平静。
天亮的越来越早,清楚便已阳光明媚。
趴在被子里的陆青衣是被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果然眸子一抬,就看到Nate趴在旁边,慌忙把彩笔藏在被子里。
陆青衣郁闷的拿过手机一照,右脸赫然画着朵大花。
Nate窃笑出来,立刻就光着脚丫下床跑了。
陆青衣无语,又用被子蒙住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很听话很可爱的孩子,跟自己生活了几个月,就变得比谁都淘气,真不愧身体里有着颜透的恶劣基因。
“叔叔,我们早晨吃什么?”Nate片刻又跑了回来,站在门口眼巴巴的问。
“你想吃什么?”陆青衣问。
Nate说:“吃你包的包子。”
陆青衣躲在被子里说:“没准备啊,吃点简单的吧。”
“我要吃包子!”Nate扑上床,趴在他后背上闹,不小心压到陆青衣前几天刚去医院磨过的皮肤,引得他一阵抽气。
Nate立刻紧张起来,躲到旁边说:“吹吹,就不痛了。”
“你啊,下个月就要上小学了,别总上蹿下跳的。”陆青衣笑了笑,坐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