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跟孩子也肯定很想他。他要回去。可是谁能让他回去?
对门的小夫妻听到动静抱着孩子过来看他,安慰他,苏景阳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沙哑,最后歪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等苏景阳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高高的楼顶上,面颊上还有冰凉的泪痕,耳边是呼呼的夜风,他看着脚底下犹如深渊般的黑暗,懵了一会儿,猛地回头过去,发现对门的那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冲着他笑得温婉。
苏景阳头皮微微一麻,那个女人说:“你帮了我,那我也帮你一把。”
然后就伸手狠狠将他一推。
苏景阳的身体开始往下坠,他没有恐慌没有害怕,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
他稳稳的落地了,是脚落地,而不是身体。
耳边有吆喝声音,有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还有步伐整齐走过去的声音。苏景阳心脏猛烈跳动着,惊疑不定的迅速睁开眼睛,仿佛突然一副流动起来的画面入眼而来,身着古装的人,来来往往行走在热闹宽阔的街头,街道两边有客栈有酒楼有脂粉铺子有卖菜的摊子,不远处还刚好有一队巡逻的羽林卫走过去,下学的孩子们成群结队,闹哄哄的。
瞬间,苏景阳只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一道绚丽的烟花炸开,他的表情活过来了,这里是容城,是容城!!!
这条街道离大殿很近,他以前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绝对不会记错!
他回来了,竟然回来了!!!
苏景阳摸了摸自己的又恢复了长度的头发,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红痣,和身上淡蓝色宽袖衣衫,眼底沉寂多时的光彩终于又开始灼灼燃烧。
他克制着快要溢出喉咙的狂喜大叫,发了疯似的拔腿朝着大殿的方向跑,守卫大殿的那几名羽林卫瞧着有几分眼生,他不管不顾的就往里冲,可是,他却被毫不客气的拦下来了。
“——什么人敢擅闯!”
苏景阳懵逼了片刻,心道哪里来的一群家伙这么有眼不识珠,他无比着急想要见到容辞跟孩子,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我啊!我是你们城主夫人,快放我进去!”
门口的羽林卫听他的话,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声嗤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还城主夫人,我们城主大人年逾八十,终身未娶,怎么可能有什么夫人?”
苏景阳身体僵住,眼神呆滞了一下,“……你说什么???”
苏景阳被赶走了,他刚补起来的心又稀碎成泥,他震惊无比的呆立了许久,容辞现在八十岁,所以说他回来是回来的,但是回错了时间。
容辞如原书那般终身未娶,没有子嗣,现在也不认识他,还有他那个四个孩子……
苏景阳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下子就软到在了地上。
苏景阳深受打击,但每天坚持的往大殿附近跑,想浑水摸鱼跟着混进去,可是他哪里知道以前自己进出自如的地方,如今对他来说,却是犹如隔着一道天堑。苏景阳第一次深深的察觉大殿的守卫竟然是如此严密。
苏景阳徘徊了十多天,最终连容辞的脸都没看见过。他心灰意冷的靠坐在一处墙角,疲累的睡过去。等再睁眼,他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不对,周围的墙变了,变成了一间很宽阔雅致的房间,浅色的轻纱随着风轻轻飘荡着。
苏景阳仅仅打量了一眼,不由吸了口气,这里是水天一色,是他跟容辞住的地方。自己怎么突然跑来这里来了?
虽然心里很奇怪,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只要想到守在这里可以见到容辞了,别的想法和疑问都暂时都搁置在一旁。
苏景阳突然听到了外头有鸟儿清脆的啾鸣声,还有人在说话,他刚好离窗子不远,便轻手轻脚的挪过去,然后他看到一个一身深色宽袖衣衫,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外面树下喂鸟,虽然年纪大了,身姿却仍然挺拔清瘦,就算有了岁月的纹路,眉眼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夺目风采,他一派闲散淡然,在跟旁边的一个模样漂亮的少年说话。
苏景阳只需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双手抓紧了窗沿,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容辞,容辞……
那少年道:“曾祖父挂念着您呢,只是现在他老人家也行动不便了,不能回来,就让我们这些小辈多回来容城走动。”
容辞呵笑了一声,声音虽然和年轻时不太一样了,却并不显得老态,反而沉着悦耳,“他在他的易水宁家好好享他的福,总惦记我做什么?”
少年叹道:“谁让您终身不娶,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怎么让人放心的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怪这世间没有仙人,竟没一个能入得了您的眼。”
容辞回头看了少年一眼,摇摇头笑了,片刻后让人把鸟笼给提走,才神情微微怅然缓声道:“大概……是这一世没能遇到心里的那个人吧。”
他回头微微转身的瞬间,苏景阳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一块明显与他身份格调都不太匹配的貔貅玉佩。
苏景阳蹲下去,抹了抹越来越汹涌的眼泪,心里难过一塌糊涂。
“你哭什么呢?”
苏景阳吓一跳,猛地抬起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来,发现容辞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还走到他的面前,正微微歪头打量着蹲在地上的他。
他竟然也没有丝毫惊讶屋内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苏景阳心头鼓噪着,陡然起身一扑,将面前这个头发花白了还帅得令人心颤的老头给抱住,苏景阳用手背蹭了蹭眼泪,伏在他的肩头,哽咽说:“容辞,我要嫁给你,你娶我好不好?我要给你生孩子,生四个,你娶我。”
容辞感受着怀里年轻人清新的气息和温度,还有落在颈间灼热的泪珠,愣了一下,想推开可是手却仿佛被控制了,根本动不了。
容辞轻轻笑了声,“不好意思,你可能来得迟了些。”
苏景阳一听,登时松开他,圆乎乎的泪眼将他瞪着:“什么、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没有娶么,不是说没有等到哪个人么,怎么就来迟了?怎么就迟了!
容辞眸子看他一眼,转身朝着外间走去,缓步行走间步伐沉稳,衣衫翩然,少了些年轻时的冷锐,多了份看透世事的淡然出尘。
苏景阳不依不饶的跟着追问,“为什么迟了?”
容辞走到桌边坐下,示意他也坐下,还给他面前的茶杯里缓缓注入了一杯热茶。苏景阳不喝,只管用那双大大的眼睛固执的将他盯着,又问:“为什么,你心里有别人?”
容辞问:“你多大了?”
苏景阳道:“我现在三十岁了。”
容辞挑了挑眉,“我八十了。”
苏景阳顿时就松了口气,“原来你说的迟了,是年龄啊。”
容辞忍不住笑,眸色温和,“不然呢?”
苏景阳拖着凳子挨蹭到他旁边坐着,挽着他的胳膊,将脑袋往他肩头一靠,十分的执着的道:“没事没事,我不在乎,我就要嫁给你。你现在就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我们拜堂成亲。”
容辞微微睁大眼睛,苏景阳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最好就是今天。”苏景阳又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言之凿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这是我送你的。既然你都接受了,就得娶我。”
容辞垂眸看了眼玉佩,又与他对视了片刻,瞳眸微微紧了紧,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似乎又带着些许的茫然不解,良久他才将苏景阳给轻柔坚定的推开,沉沉的叹一声,“别胡闹。”
这之后不管苏景阳怎么样纠缠,怎么样解释说他们前世是夫妻,还生了四个孩子,容辞却始终都不肯与他成亲,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