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头,你觉得那姓刘的说的可信吗?”一个压抑的低低的声音问道。
“行不行我们都要试试!”易天行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还有别的路吗?山上本来东西就不多,你们不是也试过了吗?上午是咱们运气好,下午打到的野味连我们一顿饭都不够!”
“妈的,凭什么咱们就得饥一顿饱一顿的!”罗立有些不忿的嘀咕着。
“兄弟们!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呆在这个看起来还是蛮舒服的地方?”易天行冷冷的问道。
所有人都不出声,他们是有些不理解,他们多数人还是觉得这个地方还算不错。这一点,就连和易天行最为亲近的郑科也是觉得这里不错。
“我想问问兄弟们,为什么同样天灾不断,我们就得饿死?而那些达官贵人土豪劣绅们却纸迷酒醉,大鱼大肉,一个个娶无数的美貌小妾?”
“为什么我们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栖,终年劳累,最后却一无所有?”
“为什么我们就得乖乖的将一年绝大部分,甚至全部收成都给了那些当官的和地主们?”
“为什么他们可以左拥右抱,醉生梦死,夏天有冰块消暑,冬天有炭火保暖!为什么我们却夏天硬挺着热浪,冬天死顶着寒风!”
“他们****,拿走我们的土地,欺侮我们的家人!逼迫我们给他们当牛当马,难道我们就生来就应该给他们卖命吗?”
“我们想活下去?你们说应该怎么办?”易飞低沉着嗓声问道。
所有人都沉默着,但所有人眼神都有些狂热起来。这些问题说实话他们从没有想过,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被易天行质问的哑口无言。是啊,凭什么咱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吃不上饭,衣不裹体,而他们就这么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们眼中都是闪着火花,一种叫做不平衡的心理在不停膨胀着,那种不满的情绪似乎能将天地间一切烧为灰烬!
“杀了他们,分了他们的家田!”
所有人都狂热的叫了起来,似乎不狂吼出来就不足以宣泄自己有生以来无尽的压抑一般。
易天行静静的看着这些狂热的人群,心中也不禁有些得意,这些后世那位伟人所创建的思想改造利器牛刀小用就已经完全凝聚起了人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轻轻压了压手,让这些狂热的复仇份子安静下来,易天行指了指胡家庄方向,“那里,有一户这样的人家。今晚,我们就去端了他!分了他的家产,大家”
易天行并不担心官军会前来,现在曹文诏最大的事是去将开山斧赶尽杀绝,而不是来扫荡小股的流贼。而且这还不算完,还有十数个和开山斧相差不多的流贼也得去处理一下,重要的是他们这百多人的流贼就算被地方报上去朝廷方面也不会放在眼中。而最重要的是,自己知道,现在高迎祥,张献忠等大股流贼已经开始向陕西河南方向流窜而去,山西在未来的一年内还是比较安静的。而一年时间,足够自己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了。
“易头,你说吧,怎么干?咱们都听你的!”
“易头,这回一定要干翻他们!”
……
看着下面一群狂热的战争份子,易天行嘴角流出一抹微笑。这就是后世军队与封建军队的区别所在,后世的军队是有理想,有目标的,人人都知道为什么而战,所以人人敢战。而这些人现在还不敢说有什么理想,充其量只是一群知道不向前就会死的亡命之徒罢了。
这是一股士气,也可以称为欲望。只可鼓动,不可轻泄,否则又会变回一群畏畏缩缩的农夫。
初战选择这么一个庄子,是最合适的,胜则士气大振,大量的浮财也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如果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那这群人就会成为一群只知杀戮的暴徒。
“行!兔崽子们有股子精神气!不过老子要提前说几点,你们都得给老子记好了!”易天行发现对这群人说话,如果满嘴粗话要比和他们慢慢分说有效果多了。
“记住你们是什么出身!祸害穷老百姓的事最好在做之前,摸摸自己的良心!老子有言在先,你们敢伸手向老百姓,伸哪只,老子就砍下哪只蹄子!不过,敢于抵抗的和胡扒皮家的不在其中,随便你们怎么弄,老规矩所有缴获归公,事了统一分配,钱财三成大家分了!”
易天行恶狠狠的道,如鹰一般眼神扫了一边所有人,看的所有人都有些后背凉嗖嗖的。
“好吧!现在出发!”易天行轻轻挥挥手,一群人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凉风习习,吹过荒芜的大地,只余下一片片野草发出索索的声响。数年干旱,不仅民不聊生,连一些动物也慢慢消失不见,只有那生命力最为顽强的田鼠,在黑夜中出没,寻觅着不多见的食物。
今天这只田鼠似乎运气不错,黑暗中不断的传出它进食的声响,但忽然之间这只田鼠警觉的看着远处,不多时,嗖的一声钻进干枯的草丛中。
不多时,田鼠看着的方向来了一群人。他们在黑暗中尽量小心的行走着,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眼见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慢慢安静下来,对于易天行一行人来说,这种破堡取粮的事没少干过,用句后世的话,那就是一伙惯犯。根本不用易天行示意,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前方不到百米远就是胡家堡了,夜晚的胡家堡并不是漆黑一片,相反在堡墙上每隔几丈远就插着一个火把将堡外十数步外都照的清晰可见。早几日就有消息传来,一伙数千人的小流贼向着这边扑来,事关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大家都是尽力的巡视着,没有人会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易天行带着罗立沉默的看着数十步外的胡家堡,这个村堡虽然不大,高只有五米左右。但是明显是有高人指点,无论城墙还是堡外的壕沟都似模似样,数米宽的壕沟将村堡围了一圈,堡墙上还包了一层石砖,尤其是堡城上还修筑有箭楼和弩墙,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城池。
如果硬攻的话,就靠易天行这百多人,再加上只能做出简易的木梯,想攻下来也不是说不可能。但上面的只要有二十人,连弓箭都不需要,只需要砸石块就能把自己这点人死在墙下一半。
“看来也只能赌一次了!”易天行一挥手,带着罗立静静的退了回去。
“刘哥!”易天行很是客气的拱了拱手,“这次全要靠你们了,我们按计划行事。”
“大当家放心,小的一定尽力。”刘哥可不敢怠慢,赶紧还礼,他自然不会自大到坦然受此一礼,非常清楚自己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
“嗯,为了保护刘哥你们的安全,我让伟明带几个擅长箭术的兄弟陪你们,顺便保护你们!”易天行亲热的拍了拍刘哥的肩膀,十分自然的说。
“谢……谢大当家的!”纵然是久经人事如刘哥,也是打了个冷战,连说话也不利索了,这摆明就是监视他们的,如果他们有何异动,保证他们没一个能够善终。
刘哥等数人看着秦伟明数人背着长弓而来,眼前都似乎出现数支长箭一般,再也不敢有别的什么小心思,其中有些别样心思的人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看着其他人苦着个脸,刘哥心底一叹,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不管如何,自己若死,家人也绝对好不了,不管如何,先顾了眼前再说吧!做出了决定,心底反而轻松了许多,他带着一个脸色稍微比其他人镇定的人快步向前走去。
“什么人!站住!否则立即放箭!”
很快他们的脚步声引起了堡上的人的注意,上面传来一声厉喝。
“屈二哥,你不记得小的了?我是刘大仓!”刘哥镇定了下心神,放声喊道。
“原来是你这小子!”城上的屈二哥明显的放松下来,示意身边的人放下了弓箭,“刘大能人,老爷吩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屈二哥,你不提这事还好,提这事我就觉得渗的慌,能不能叫我们进去再说?”刘大仓看了一眼身后,心有余悸的说。
“哟?!你刘大能人不是胆子极大么?怎么这会象丢了神似的,被狼撵了?其他的人呢?”上面的屈二带着嘲讽的语气。
“二哥,我的二爷唉!你不知道小田洼那边我们看到了什么!他娘咧,渗人啊,全是死人啊,多的数不过来啊!那些流贼全死了,死状真惨啊!”刘大仓旁边的人顿时惊叫起来,声音都带着哆嗦的颤音。
“什么?”屈二看着已经走到堡墙下的那人,发现他脸色惨白,确实是一副吓的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皱着眉头说,“其他人呢?”
“我们吓的不行,看到后就转身就往回跑,他们,他们应该还在后面吧!”刘大仓也是带着颤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开门!”屈二看了一眼二人也不再问什么,连大家都戏称的刘大能人都被吓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其他人会吓成什么样子,不过他是知道了流贼的情况,老爷还在堡里等着这几人呢,他挥挥手,示意下边的人打开堡门。
无意中看了一眼刘大仓,他有些吃惊的发现刘大仓的脸色比方才更加的白了,心底不由的一阵鄙视,这货平时挺大胆的么,怎么见些死人就吓成这副德性。
堡门在剧烈的吱呀声中缓缓的向两边开去,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三个人正慌慌张张的向村堡冲来。其中一人边走边语无论次喊着,“杀了人,杀人了,好多死人啊!”
“我呸!真他么的一群耸货,不就是死人么,至于吓成这样!”
屈二鄙视的看了一眼他们,不屑的撇撇嘴,这些人真是一群耸包,就这样就被吓的有些崩溃了。
但是好象哪里有些不对,屈二本来坐着城墙上,带着一副看笑话般的模样,哼着小曲扫视着这几个狼狈不堪的人,但忽然之间猛的跳了起来。而且用力过猛,差点从堡墙上掉了下去。
冷汗一瞬间从他后背上涌了出来,他终于看清楚了,已经快跑进堡门中的三人的与众不同。他们全部带着武器,有一人甚至还背着长弓!老爷派出去的人哪里会带武器,该死的,原来刘大仓串通好流贼来骗门!
“流贼,有流贼杀来了,快鸣……”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却看见那背长弓的人快速解下了长弓,弯经搭箭几乎一气喝成,紧接着似乎一点黑芒离弓而出,这最后一个字就这样被堵在喉咙中再也发不出来。似乎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屈二最后一个念头冒出来,无边的黑暗就此降临。
“白痴,还敢聒噪!”看着城墙上那个一手扶着长箭,一手无力的挥舞着的汉子,秦伟明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