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嘉帝一向苦夏,一到夏天便蔫蔫的,入夏后不久竟中了暑,养了好些日子才好转。徐庚担忧得紧,便劝他去避暑山庄休养。这皇家避暑山庄是先帝初登大宝的时候建起来的,先帝每年都有三四个月在此渡过,到了鸿嘉帝这里却只去过一回,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穷”。国库空虚,鸿嘉帝又素来体恤臣民,不愿铺张浪费,这些年来只派了少许宫人看着,已有多年未曾修整过。
“去岁国库尚有不少盈余,儿臣又自己添了些,请辛先生找人将避暑山庄稍稍修葺了一番,所费并不多,却雅致得很,儿臣前些天派人去看了一回,说是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等您去住了。”上辈子鸿嘉帝早逝让徐庚心中十分不安,所以这辈子他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孝顺,定要让鸿嘉帝颐养天年。
徐庚做这件事一直瞒着人,鸿嘉帝也是才将将知道,闻言又是感动又是欣慰,自然不会拒绝儿子的一片孝心,加上避暑山庄本就离京城不远,于是稍事准备,鸿嘉帝便领着京中权贵和重臣们一起出京避暑。
作为陛下和太子心腹的辛家自然也在名单上,除了黄氏要留在家里看管两个双胞胎外,其余的几个孩子都跟了出来,就连马上就要参加秋闱的瑞昌也悠闲地出了门。
出京后的官道早已砌成了水泥路,宽敞平坦,十分好走,前半程大家的兴致都挺高,甚至还有些酸腐的读书人歌功颂德地写了几首诗呈上去,想在鸿嘉帝面前出一把风头。可等下了官道,被崎岖的山路一颠,大家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入夜后,队伍在山间的一片平地上扎营。
玳珍一路上都作男子打扮,临出门时还特特地化了许久的妆,白净的小脸变成了古铜色,眉毛也特意加粗过,看起来有点怪,但好歹不像女孩子了,起码她跟太子打招呼的时候,太子身边的其他人都没发现她的异样。
这次史家几位郎君也跟了过来,徐庚虽然不喜欢他们,却也不好抹了舅家的面子,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娘舅府上,真要做得太过了,旁人难免有些看法。
也许是这两年徐庚一直没给他们好脸色的缘故,史家这两个郎君明显改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反而有些缩手缩脚,在徐庚面前更是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出。见玳珍与徐庚说话时态度随意自然,史家郎君心中怪不是滋味。
跟玳珍一道儿过来的还有瑞昌,他依旧是一副读呆子模样,看起来有些呆板,但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却时不时地有精光一闪而过,见了徐庚,他还故意傻乎乎地问:“太子殿下,上回我给你的题你都做了吗?”
徐庚特别温和地看着他,“当然做了,下回拿给你看看。你还有别的吗?”
他的回答明显出乎瑞昌意料之外,瑞昌明显愣了一下,这才结结巴巴地回道:“好……好啊,下次我……拿别的给你。”他说罢还是有些不大敢信,“都是你做的?”
“这哪能啊。”徐庚笑道:“我脑瓜子可没你那么好使,有几道题不会就去请教了辛先生,好在辛先生不嫌弃我笨,仔细教了许久呢。”
瑞昌“呵呵”了两声,“殿下还是很厉害的。”那试题本上的题目他是知道的,拿去国子监,甚至是刚刚建立没多久的皇家科学院,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把题目全都做完,没想到这太子殿下看起来傻乎乎的,在这方面竟然还挺有头脑嘛。瑞昌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对太子殿下的看法呢。
徐庚笑而不语,又看看玳珍,目光愈发温柔,“这才几天不见,小三郎怎么晒得这么黑,是不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跑去哪里玩儿了?眼下这日头毒辣得很,你别总往外跑,仔细晒伤了。”
玳珍连忙摇头,“我都快热蔫了,哪有精神出去疯玩儿。这脸嘛是我故意晒黑的……”她鼓着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有人背地里笑话我是小白脸,我一生气就把自个儿晒黑了,看谁还敢嚼舌根子。”
“你跟那些人置什么气。”徐庚毫不犹豫地站到她这一边,“无端端地让自己受罪。下次可不准再这么干了,以后要是有人敢对说三道四,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那我可就有得得瑟了,有太子殿下在背后撑腰,谁敢得罪我。”
“行了吧你,”瑞昌忍不住哼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儿管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殿下不过是客套一句,你还当真了。”
“我可不是在客套。”徐庚笑眯眯地道,目光如水,语气却严肃得很,“谁要是敢欺负我们家小三郎,我绝不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血拼其实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第67章
徐庚的话刚说出口,便发现众人齐齐地转头盯着他看,玳珍只当他在玩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瑞昌则当即就变了脸色,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吼道:“你……你说谁?谁是你家的人,怎么胡乱说话呢?”
徐庚连忙致歉,笑着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口误说错了话,大家可别往心里去。”他嘴里说的是大家,眼睛却朝玳珍看去,目光中带着探究,偏偏玳珍根本就没当回事,笑嘻嘻地一挥手,“你放心,我哪有这么小气。”
瑞昌嘴巴都快被她气歪了,“敢情还是我多事。”
玳珍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袖子,笑眯眯地哄道:“哎哟,知道你最关心我了,咱们俩可是亲兄弟。”她挤了挤眼睛,一副我们俩才是自己人的表情,瑞昌果然是只顺毛驴,立刻释怀,哼道:“你知道就好。”
徐庚也知道自己行事不能太急躁,尤其是眼下又多了一个瑞昌的情况下,这一位简直就是护姐狂魔,比瑞禾还要丧心病狂,完全无药可解。对于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手足之情的徐庚来说,辛家兄妹之间浓浓的爱护之情让徐庚既羡慕又感动,对瑞昌偶尔一点点的无礼和失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晚上瑞昌还是坚决地去找辛一来告了状,背着玳珍说太子别有企图。辛一来被他们兄弟俩念叨的次数多了,心里头多少生了些疑虑,再看看玳珍,早两年还能说孩子年纪小,没开窍不懂事儿,可现在玳珍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吧,二十一世纪人小学生就谈恋爱呢,十五岁的女孩子被人家惦记上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自家俩儿子一遇到玳珍的事就大惊小怪辛一来也是知道的,故依旧有些将信将疑,“真的?”
“比珍珠还真!”见辛一来的态度似有松动,瑞昌立刻激动地扑上来,“阿爹,您是没瞧见太子看着阿珍的眼神儿,一看就不正常。他还我们家小三郎前,我们家小三郎后的,阿珍什么时候成了他家的?我看他这就是在故意试探!而且,他对阿珍也太好了吧,有碗好吃的都不忘了给阿珍送过来,陛下对祖父算是宠信了,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辛一来沉着脸不吭声,心里头其实是有点信了,可是,儿女婚事,他一向不愿意插太多的手,尤其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最是叛逆的时候,他若出面拦着玳珍不让她跟徐庚见面,原本没什么心思的玳珍说不定还会故意和他对着干。
“阿爹,阿爹……”瑞昌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不见辛一来回应,不由得急道:“阿爹您怎么也不回个话,您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您可真不能不当回事儿,不然,阿珍被人骗走了,您到时候就哭去吧。”
辛一来叹了口气,“若是抛却太子殿下的身份,他也算是个良配,人品性情我都信得过,长得也一表人才,尤其是还能包容阿珍。只可惜啊——”他手底下这两个弟子,胡长锦老实憨厚,在数理一道颇有天赋,对他这个老师也是极为尊敬,而徐庚呢,脑子不算太好使,可难得的是一片赤诚之心,身为太子之尊却没有半点架子,若他不是太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