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爷交代完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家里人,见何安诺诺的应了也一个个认了人,便准备招呼大家下筷子吃饭,却听见何老娘一声冷笑,不咸不淡道:“哼,最好过两年能给我们何家生个大胖小子。”
眼见饭桌上的气氛因这一句话进入了冰点,被当众下面子的何大爷也濒临爆发,杨宁赶紧拿起筷子,给二老一人夹了一筷子的豆腐,才勉强平息了这场硝烟。
在杨宁看来,像是有着少数民族血统的“小尾巴”长的倒是不错,浓黑的眉毛、笔挺的鼻梁,双眼皮、眼窝略深,嘴唇有点厚,但放在这张脸上却十分相宜。
长得好确实能够印象加分,再加上他这看起来像是寄人篱下的可怜样儿,杨宁一开始对他还是抱着善意的。
可长得不错除了养养眼,根本无甚卵用。更何况这“小尾巴”晚上还睡他的床,侵占他的私人领地。不仅如此,还整天跟着他,搞得杨宁想到处转转,多认识认识这里的环境都得防着。“小尾巴”一和他说话,他还得装着一副傻样。
神烦!
要谁,谁都得心累。对方再好的颜也欣赏不起来。
没过两天,杨宁被跟的实在心烦,就使了个心眼,趁“小尾巴”比他来得晚,对村子还不熟悉,就在一个背光的地方翻过矮墙,甩了“小尾巴”。
轻松甩掉“小尾巴”的杨宁有些小得意,弯了弯嘴角,便朝着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走去,想着看看两个世界的植物有没有差异。
这个小树林在山脚下,是村民们平时进出山林的出入口,人的踪迹很明显,除了几只小鸟,也难见到稍大一些的动物。
杨宁在在小树林附近转了转,期间见到几个村民从山上下来,还碰到了几个挖野菜的村妇。想到家里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腌咸菜,杨宁便跟着村妇们一起去挖野菜了。
如今刚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冬天积的雪也化了,滋养了一片翠绿的野菜。
一个总爱说笑的大娘见杨宁跟着她们,便想逗逗他:“是何家小子吧,怎么没见你媳妇,反倒跟着我们这群妇女啊?”
在这缺乏娱乐的年代,八卦的传播速度反倒一点不受传播媒体的限制。何大爷家买了一个双儿做童养媳的事情,在村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样的事情总能燃起村里男女老少们熊熊的八卦之情。
可杨宁不懂她们在说笑些什么,脸上顺势作出一副迷茫的表情,被一群中年妇女们见了,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杨宁不知道这群人的笑点在哪里,但在没有感觉到恶意的情况下,也不做理会,只是学着别人的样子,蹲在地上掐野菜。
周围的中年妇女们乐呵完了,也开始埋头干起活来,那个开玩笑的大娘还手把手的教杨宁怎么摘野菜,摘哪种野菜呢。
等杨宁摘完野菜,一起过来的大娘们早都摘完走了。那个开玩笑的大娘借给杨宁用的篮子也被杨宁摘的野菜堆满了。
杨宁一看天色不早了,便提起篮子准备回去了,只是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男人朝着他小跑过来,看身形有些像这个身体的父亲。
“宁宁,你咋在这儿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一家人找不到你正着急着呢,快跟我回去。”何大柱见自家儿子没啥大事,心就放下了一多半,也不指望杨宁能回答他,顺手把杨宁手上的篮子接了过去,拉着杨宁一起朝家里走去。
这时候,杨宁也没觉得自己出来是多大的事,即便他的父亲出来找他了,他也没觉得是多么严重的情况,毕竟还在村子的范围里,周围老能碰到乡里乡亲们,他还是走不丢的。
直到走进家门,看到跪在他屋前的“小跟班”,杨宁才意识到,觉得不算什么大事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第5章 牵连
一时的玩心让“小尾巴”承担了本不属于他的恶果,杨宁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他忘了奶奶对“小尾巴”有多嫌恶,或许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但“小尾巴”一直跟着他这件事,他多少也能推测出是家里面长辈的授意。
他拂了长辈的意,却能得到谅解,还能被人嘘寒问暖捧着热水喝,而“小尾巴”作为寄人篱下的别人家的孩子,却会被轻易地问责,甚至惩罚。
按照古代传统的人之常情,杨宁可以理解他们惩罚“小尾巴”的行为,却不会从心理上接受,不是因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的道德准则,而是因为他的做人底线——他的责任自己担。作为一个可以用自己的思想支配行为的成年人,他有能力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想到此,杨宁心中不太舒服。
他承认自己是冷情的,否则也不会对何家付之于他身上的关爱无甚感觉;他也承认自己缺乏同情心,否则,也不会放任一个孩子为了不属于他的罪责而跪地那么久。但同时,他也是理智的,他能理智的权衡每一个选择,理智的分析周围的每个人,理智的做出最合适的举动。
因为,他要活下去,在这个完全陌生,连语言都不同的异世活下去,他还想有一天……能回去。
看着一旁拉着他坐在桌子边给他盛饭的何老娘,以及桌子上无动于衷的其他人,再看了看依旧跪在门前的“小尾巴”,杨宁放下脑中的心思,拿起筷子静静地吃起饭来。
他不会去讲清楚事情的真相,语言不通,他能讲个皮啊,再说,对这一大家子人来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宝贝孙子的安全,所有做出不利于他们宝贝孙子行为的人都该受到惩罚。硬要强求,一个弄不好本来一个晚上就能过去的事情,愣是被他搞成大事,那就不是承担责任而是没事找事了。
虽然没有解释什么,杨宁却偷偷藏下了自己晚餐中的两个窝窝。
饭后,何大爷和何老娘出门闲逛唠嗑了,杨宁的母亲李清也回屋趁着天还能看见缝补去了,父亲何大柱坐在屋檐下继续编竹筐,小叔一家也回房各忙各的了。
杨宁便借着找人帮忙烧热水洗澡的机会,拉着“小尾巴”去厨房烧热水了。生柴火烧水的事杨宁可不会,自觉地坐在一边,一边看蹲的稳稳当当的小孩儿点柴火,一般纳闷着:这小子跪半天都没啥感觉吗?除了被自己拉起来时踉跄的那一下,这货走路比他还稳当!
有了比较,杨宁对自己弱小的小身板儿有点郁闷了,看来锻炼身体得尽快提上日程了,嗯,就从明天开始吧。
心下有了打算,杨宁也不再多想,往门外看了看没啥人过来,就拿出了藏起来的两个窝窝,递给正看着火的“小尾巴”。
“小尾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小跳,但看着递过来的窝窝,亮了起来,喉咙也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分泌的唾液。他的胃口本就大,这两天却不敢多吃,生怕这一家觉得他吃得多,是个赔钱货,因此,这几天一直是处于饥饿的状态,而现在食物摆在面前却不能吃,何安觉得更饿了。
但看了看窗外,他还是怕有人过来看见,便摇了摇头,还笑了笑:“不,我不吃,我还不饿,这是你的晚饭,你快吃了吧。”
何安的一系列表情都被杨宁看在眼里,知道他在口是心非,便也不说什么,直接拿走了何安手里扇风用的破扇子,将两个窝窝塞到了他的手里,自己蹲在灶前研究着生火,眼中的余光却注意到“小尾巴”犹豫了一会儿,又偷偷瞟了一眼门口和窗外,快速的解决了两个窝窝。
等何家二老从外面唠完嗑回来,厨房的热水也烧好了,何安没敢让杨宁碰热水,自己拿了脸盆过来兑了凉水,还准备帮杨宁脱衣服,却被杨宁拒绝了,只是在杨宁不方便的时候帮他擦了擦后背。
即使杨宁乐得被伺候,也不代表他手脚残废需要别人帮忙穿脱衣服。
从来到现在,终于洗上澡、一身清爽的杨宁心情愉悦的直接回屋去了,边走还边琢磨着等明日暖和时还得洗洗头发,这长发这么久没洗不会长虱子吧。
另一边还在厨房的何安见杨宁离开,心里想着:这人虽傻了,却把自己的饭留给我,说明他的心眼儿还是好的,还是个爱干净的,看,连傻了都不忘睡前擦身子哩。
这么一想,何安停下了准备倒水的动作,他这么爱干净,要是嫌弃我不让我进屋,可就惨了。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脱了衣服,趁着杨宁的洗澡水擦了擦身子,收拾了一番才回杨宁的屋去。
小孩子的身体易困,杨宁刚回到屋便觉得泛起了困意,看了看炕上叠的整齐被褥,觉得还是不想自己暖被窝,便坐在床边等。
何家过得节俭,屋里的炕只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才用,省下来的柴能在冬日里卖上个好价钱。
等了好一会儿,杨宁才看见“小尾巴”进屋来,也不说话,直接示意他铺床暖被窝。
从一开始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到现在挺满意有个小火炉睡旁边,杨宁也是不得不屈服于这里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初春了。还好没受几天罪,就收获一枚有颜又听话的小火炉。虽然小火炉的“小尾巴”属性实在烦人,但为了以后不知道多冷的冬天,杨宁决定大人大量的容忍了。
第二天一早,除了仍在梦乡里的杨宁,何家众人都早早的起床干活去了,正是春播的时候,地里一大堆的活儿都是耽误不得的。就连何安都是不敢多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