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做这么没有万全计划的事，因为这两件事都亟不可待。
冰宵花百年一开，只有五天的花期，目前整个阖云派也只有他能从守护神兽手中将花成功摘取。而来妖族，更是他必须要做的，消除楚久最后一个厌世的关键因素，在楚久之前，找到并……击杀当年出现在吕国府那个黑衣人。
夜晚到来，整个锦仙秘境陷入毫无光亮的黑暗。蒲满睡着后，楚久消失在原来位置，顺着黑雾留下的痕迹，他马上来到白天那三个妖修休息的地方。
看到楚久到来，三个妖修露出惊恐的表情，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踏着黑雾而来的少年，亦正亦邪，他眉目清朗，甚至宽大的袖口上的烟云，还带着一抹正气，可在他们眼里却犹如地狱来的使者。
楚久什么都没说，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伸手放在女妖修额头，强行探视她的灵识。另外两个也是相同的待遇。收回手，任黑雾吞没三个神情恍惚的妖修。
妖族皇室奉养的羽明长老，十几年前，凭借相同的黑雾，吞杀数万人，帮助现在的妖皇坐稳皇位。后来，闭关而出的羽明，修为突飞猛进，虽然不再用黑雾虐杀，但是却成为妖族无可撼动的渡劫大能，依然是妖修的噩梦，甚至更可怕。
得到想要的消息的楚久，回到蒲满和师尊灵宠的休息地，发现蒲满正坐着等他。走到另一边，楚久看着大树，闭上眼睛，并不理会蒲满。
蒲满并不像以前那样，开心热情地凑过来说话，而是严肃认真地盯着楚久，“师叔祖刚才去哪儿了？”
楚久一动未动，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
“如果有一天，老祖知道他最疼爱的徒弟，他认为最为正义友爱的徒弟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呢。”
说完这话就感觉脖子被勒紧的蒲满，努力望向楚久，他带着残忍和不安的表情，蒲满断断续续地说，“你可知道，我并不会像老祖那样生气，我不会怨你恨你疏远你，哪怕，哪怕你杀再多的人。”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他甚至不在乎她永远不会因为他的残暴而疏远他，他已经不在乎了，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蒲满更加努力看着楚久。
“你，你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第9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8）
说完这句话，蒲满马上感到自己可以呼吸了，她大口喘着气，看到楚久盯着她，眼里有震惊，有沉思，却没有不信。
系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它怎么也没想到出了一个这么大的漏洞，这个蒲满是怎么回事，是重生，转世？还是这个世界被干扰，出现了问题？不知道楚久会不会信，那么剧情会不会发生大偏差。它急忙想联系楚樛，却发现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因为锦仙秘境的阻隔，还是楚樛那边的阻隔。
而楚久确实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这么荒谬的事，但是他听到就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他总对自己的生活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仿佛他所有的这些都不应属于他的，他过得应该是另一种生活，仿佛，仿佛师尊是飘飘欲仙，不应该存在人世间的，所以他才那么慌乱地想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永远留下师尊。所以，是不是存在一个自己，活得是另一种样子？
“我上辈子是怎样的。”楚久沉声问。
“你上辈子叫吕九。你生长在吕家，可能在吕家过得并不好，因为你的特殊体质，十二岁那一年被吕家送给碧云派一位丹药大师，那个位大师喜欢研究特殊的修士，还能以人肉入丹，你在碧云派做了四年的药人，后来你炸了丹药大师的炼丹房，逃出碧云派，被追杀至人妖边界，被我阖云派前来历练的弟子相救，你我相遇，随着阖云派弟子进入锦仙秘境。在秘境中，激发了你母亲留在体内黑雾中的血脉，并得到了真正的锦仙传承。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那时的你虽然阴郁，但是很愿意跟我说话。后来因师门阻隔，我未曾与你再见，你去了妖族，再回来时，便成了人族的噩梦……”
“那，师尊呢？”
“阖山上住的老祖是传说中的人物，连我阖云派的弟子都未曾见过。”
楚久对这“另一种生活”完全不意外，他能想象得到，自己过的比蒲满说的要惨很多，就像他在吕家，并不是“可能过得不太好”，他在碧云派做药人也一定不比在吕国府轻松。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只是因为师尊的出现。所以，师尊为什么出现呢，会不会离开？
“真正的锦仙传承？”，不管谜底到底是什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强，变强才能去妖族继续寻找谜底，变强才能随时跟着师尊，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是的，大家都以为锦仙秘境的传承已经被前人得到，现在只是有些灵花灵草灵兽的普通秘境。事实上，真正的传承，是你激发得到的。你当时去了锦仙秘境南部的药园。”
蒲满看着楚久立马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凄凉，当时，你去药园是为我寻一株灵药治伤，现在的你可能永远记不起来了……
系统看了眼蒲满，又看着远去的楚久，纠结地跳了两下，最终还是追着楚久而去。
楚久回到药园后，发现阖云派那个小弟子已经走了。他穿过密密麻麻的灵草，在药园寻找着蛛丝马迹。当他走到一块种满红色补血灵草的地方的时候，忽然觉得体内黑雾躁动起来，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两生花被拉扯断，黑雾冲击着灵根，楚久痛到弯下腰，吐出一口鲜血，黑雾钻出体内，黑雾融入血液，滴落到红色灵草遮住的石门上。
楚久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神奇的空间，他坐在一华丽的王座之上，下面跪着一群修士，不，是妖修。他看着他们毕恭毕敬，他看着自己每走到一个地方都跪伏一片，他有着无数珍宝神器，渡劫后期的修为，他夜晚站在妖族皇宫最高的地方，俯瞰着整个妖都，一个人仿佛站成了永恒。手里的石头发出微弱的光芒，像夜空中一颗孤独的星。
楚樛在妖族皇宫里穿行。妖族皇宫并不像人族的处处辉煌紧凑，它占地极广，内里包括妖林，兽园和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河。
穿过妖林，楚樛终于在一座院落面前停下，这座院子并不如何奢华，周围的一草一木却全非凡品。楚樛刚落下，院子的门便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黑子男子。两位渡劫期的老祖自然能互相感应得到。
“不知阖山派楚樛寻我为何？”黑衣男子面带微笑。
“怕是要来杀了你。”楚樛也是微笑回答。
明羽似乎没想到楚樛会这样回答，他没想到楚樛是来杀自己的，想他们渡劫期这几个人百年来都是互不干扰，不管做了什么，毕竟都忙着准备自己渡劫。也从不轻易出手，渡劫之威，难免引起众多死伤，而且到了渡劫期每个人都有自己各种法宝和底牌，很难轻易将对方击败，何必要图惹生死，增加渡劫时期的天谴。
明羽朝记忆深处回忆，自己似乎和这位高居阖山低调的阖云派老祖并没有什么过节，虽然他之前杀过无数人，但是这应该并不是楚樛要杀自己的原因，不然为什么当时不来，在自己不造杀孽，闭关之后偏偏赶来要杀自己。
在明羽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时候，他收到了属下传来的关于楚樛这两年的消息，自他感应到楚樛的到来时，他便派人去打探楚樛近些年的消息。明羽不由低笑，他万万没想到楚樛要杀自己竟然是因为那个孩子？
“你竟因为那个孩子来杀我？你把那个孩子当做宝，竟然让他做你唯一的弟子，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根本没什么前途，你没发现他每次度雷劫都异常凶险吗，他可能在下一次雷劫就死了。”明羽感到尤其不可思议，楚樛在人族修士中算是隐形第一人，地位之高，正如他在妖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竟然这样对那个如同废物的孩子。
楚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可笑，可是他又了解多少呢。不错，眼前的黑衣人，是楚久的生父，妖族事实上的掌控人，明羽。
明羽本是一个普通妖修，以杀入道，却不是只杀该杀之人，几百年来，他手里有数万条人命，沾满鲜血，这注定他的渡劫必然失败，杀孽深重，天道不容，他身上的杀孽必然引来无可抵挡的雷劫。
在他刚达到渡劫期的时候，被妖族皇室奉为太上长老，娶了当时妖族血统最纯的嫡长公主。当时的长公主，就是楚久的生母，并非自愿，几次想逃，在忠心属下的帮助下，历经几次磨难，身受重伤，终是在明羽忙于掌控妖族之际，逃到人妖交界处的锦仙秘境，被吕侯带回家。
等到明羽平定妖族之后，自然很快寻到长公主。此时，长公主已生下他的孩子。本来正在盛怒中的明羽，不禁大喜。不管后来怎样，最初他娶长公主就是为了这天地间最纯的饕餮血统，饕餮可吞万物，她与自己的孩子，有着自己的血脉和饕餮血脉，就能将困住自己修为不前的经年累月的杀孽之气，借助相连的血脉和饕餮的吞噬之力，转到这个孩子身上。
只是他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会称为废物，被自己直接扔在吕国府的孩子，却是真正继承了饕餮血脉的人，几番周折，历经艰辛，得到锦仙秘境的传承，激发了血脉之力，无关纯度，而是真正的饕餮。数万冤魂之气的黑雾，对于盘古以来从未吃饱的饕餮来说，却是最补之物。
当时吕九对此毫无知觉，他后来知道吕侯并不是自己的生父，为自己十几年来所遭遇的痛苦折磨找到了一丝光亮，他带着最后一丝期待，来到妖族，寻找生父。兜兜转转当他知道自己体内黑雾的来源，知道所有所有一切，觉得自己一生异常可笑可悲，最后一丝期待却给他致命的打击，他无比痛恨明羽，无比厌恶自己体内的黑雾，无比痛恨这个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世界，终是觉醒饕餮之力，终究也彻底黑化了。
所以，楚樛一定要在楚久离开锦仙秘境之前，将这最后一个会让楚久厌世的因素除掉。
“是啊，那个孩子，在你眼里是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你甚至不肯将他带回妖族，只留他在人族。可你是否曾想过，这个孩子，是流淌着你的血液的你的亲生儿子，你可曾想过让你都束手无策、噩梦不断的杀孽之气放到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身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曾想过你的亲生儿子，带着这杀孽之气在人族会活得多痛苦，你可知道他一个孩子如何在这万千红尘苦苦挣扎。”
楚樛本不是多话之人，在此刻却万分为自己徒弟心疼，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一瞬间被自己亲生父亲灌入了万千冤魂之气，从此开启一生黑暗痛苦挣扎孤独，再未尝过人世温暖。相似的经历，让他能体会到其中的痛，不觉语气中带上了质问。
楚樛举起自己的本命之剑，指向明羽，烟煴剑带着渡劫之威，扩散数里，将渡劫之下的修士全部卷出。被楚樛说得脸色难看的明羽也甩出自己的血鞭，那隐隐浮动的长鞭上围绕着恐怖的气息。
人族和妖族两位最强者，相对而立，天云变换，恐怖的威压，让周围生灵退散，却也让引起了整个天云大陆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给我可爱的十几个小天使道歉，今天更晚了，跑到深山老林来调研，从飞机转大巴转小车，然后步行，从这个山下那个谷，昨晚坐在床上就睡着了。不出意外，凌晨正常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