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子宁突然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清高?觉得自己赢得光明正大?所以此时就可以这么看着我了?”
崔砚秋神色依旧很平静,回答的声音也很稳,他开口道:“我就是比你清高,就是赢得光明正大。”
侯子宁在某个瞬间几乎要暴起,但是看着崔砚秋沉静如水却带着几分气势的眼神,他不知不觉间又坐了回去,然后他才讥讽道:“都在娱乐圈里混,都知道这个圈子的规则,谁又比谁高贵?”
崔砚秋道:“我虽然现在在这个圈子里,但是我是为了改变他而来,所以我就是比你高贵。”
其实在前世,崔砚秋虽然吃这口饭,但从不参与到这个圈子中,如今他是为了复仇而来,但他依然坚守了初心,因此崔砚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
而一旁的方渊柳见到崔砚秋句句话都直戳侯子宁的痛点,不由地笑笑,对崔砚秋比划了一个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敬佩。
侯子宁刚被崔砚秋的话噎住,却见到了方渊柳的动作,他的神色重新变得嘲讽起来,他的视线在崔砚秋与方渊柳身上转了几圈,最后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心说你不过是傍上总裁的大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崔砚秋看出了侯子宁眼神的意味,然后他伸手,直接握住了方渊柳的手掌,方渊柳顺势与他十指交错。
崔砚秋展示一般,在侯子宁眼前晃晃自己与方渊柳交握的手,然后也露出一个与侯子宁如出一辙的笑容,问道:“你呢?”
侯子宁的表情沉了下来,他虽然一直与张晚逸保持着关系,但是他清楚他们之间不存在所谓的感情,他对张晚逸不过是因为有求于人而虚与委蛇罢了。
再一想到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侯子宁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露出一个短暂的痛苦的表情。
短时间内接连被戳到了数个痛处,侯子宁只觉得这场对话自己占尽了下风,完全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于是他没有再回击,而是有些苍凉地说道:“你觉得自己赢了,所以就在输家面前扬武扬威了,对吧?”
崔砚秋见到侯子宁有些疲倦的表情,还以为对方终于意识到了错误,没想到侯子宁却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崔砚秋忽然觉得一阵好笑。
于是他回道:“小孩子才会张牙舞爪炫耀武力,我已经确定自己能赢,是不必做出姿态的。”
若崔砚秋与侯子宁只是单纯的对手关系,他绝不会在赢了后再出现在输家面前,他针对侯子宁是因为侯子宁之前恶劣的罪行,但是侯子宁竟然还是看不清。
即使不能由此联系到崔庭石之死,难道侯子宁也忘记了之前的投毒案?明明自己做出了那样的罪行,现在却觉得受害者前来耀武扬威。
崔砚秋第一次对一个人反感到这种程度,因此他直言确定自己能赢。
侯子宁脸颊肌肉一阵抽搐,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反驳道:“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吧。”
看着侯子宁瞪大了眼睛强撑的样子,崔砚秋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第二局。
方渊柳跟在崔砚秋身边一同离开,等进入休息室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他伸手揽住了崔砚秋。
崔砚秋有些惊讶地看着方渊柳,笑道:“我以为你会再说一次我好帅呢。”
方渊柳伸手用力握住崔砚秋的手,然后开口道:“我像是那么低情商没眼色的人吗?”
崔砚秋反问道:“低情商不就是你的代言词吗?”
方渊柳郁闷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关切道:“没事吧,刚才那些话不少也是你的伤心事,伤人十分但也会反噬自己三分,你放松一下心情。”
崔砚秋看着方渊柳体贴的样子,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真是太好了,明明情商那么低,却总能关心到自己的所有情况,他微笑道:“没事的。”
他自然不会真的没事,他与侯子宁说的许多话虽然戳了对方的痛处,但那些事对他自己也并不轻松,为了让侯子宁想起崔庭石,他也将自己前世的死翻来覆去地回忆了许久,而这无疑很伤神。
但是看着方渊柳因为关切而有些紧张的眼神,崔砚秋心中微暖,方才的疲惫感渐渐散去,最后他捧着方渊柳的脸颊,要求道:“笑一个呗。”
方渊柳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只要能让崔砚秋平复心情,他不在意做任何艰难的事情,何况于只是让他笑一笑,于是方渊柳露出一个笑容。
方渊柳的脸颊被崔砚秋捧住,微笑时的神态显出些傻气,崔砚秋看到后瞬间觉得自己被治愈了,于是他终于放松地笑了笑,踮脚在方渊柳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走了,边走边道:“谢啦,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方渊柳愣在原地,他摸摸嘴唇回味了一下,然后成功地在不被捧脸的情况下,依旧笑出了一脸傻气。
这个插曲平复了方渊柳与崔砚秋的心态,崔砚秋正准备进行他计划的下一步,片场却突然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向来喜欢在林梓枫办公室宅到天荒地老的顾淮清竟然出门了,还是特意来找崔砚秋的。
崔砚秋不清楚顾淮清究竟来做什么,只能猜测是关于剧本有什么事情要说,谁知顾淮清却一言不发地交给了他一副眼镜。
那是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虽然保养得当,但依旧能看出这副眼镜已经经历了不少年岁。
看到顾淮清伸手递出了那副眼镜,崔砚秋有些茫然地接过了,然后问道:“这是谁的眼镜?”
顾淮清道:“这是我之前的眼镜,平光的,等你演到初见那幕时记得带上它。”
顾淮清向来习惯只说要求却不解释事情原委,崔砚秋满心疑惑,只好自己问道:“为什么要戴这副眼镜?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顾淮清沉默了片刻,最后他忽然勾起一个笑容,向来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展颜微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他多了几分文人的温润之气。
然后顾淮清开口道:“你真的忘了?你曾经戴过一副和它一模一样的眼镜。”
崔砚秋一愣,他不近视,因此只在需要伪装自己的时候才会戴眼镜,但是为了伪装效果,他向来习惯戴更大些的全框眼睛。
回忆了一会儿后,崔砚秋终于想起,他确实戴过一副类似的眼镜,那是在很多年前了,那时候顾淮清和侯子宁还是电影学院的新生,崔砚秋则是刚刚任职的年轻老师。
那时候崔砚秋自己也才毕业没多久,与新生们没有差几岁,他担心自己显得过于年轻镇不住学生们,特意配了一副眼镜。
不过还没等到他授课的时间,那副眼镜就意外地损坏了,于是他只能将那副眼镜扔进垃圾箱。
他记得当初眼镜是因为一次见义勇为坏掉的,开学初的某一天,他看到几个人在围殴一个年轻学生,于是他很英勇地救了人,找了个机会引开了打人者的注意力,然后拖着被打到半昏迷的学生仓皇逃窜。
就是在救人过程中,他的眼镜被踩得变了形,于是他也顺势放弃了戴眼镜的打算。
所以当初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的人应该不多,崔砚秋打量了顾淮清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道:“当初是你帮我把那孩子带走的?”
当时情况紧急,于是崔砚秋找了个路过的学生带着受伤的学生走,而他负责引开追兵,等他奔袭几公里,终于跑回托付出去伤员的地点时,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崔砚秋一直不知道后来伤员究竟如何了,此时他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后来你们发生了什么?”
顾淮清不明原因地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我看那人一脸血,就先带他去医院了,只是后来他以为我才是救他的人,因为当时你的眼镜款式与我的相同,而受伤的学生被打到半昏迷在地,只记住了自下而上看到的小半张侧脸与那副眼镜。”
崔砚秋刚想笑这奇妙的缘分,但是话出口前,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僵住了。
他僵在原地与顾淮清对视了片刻,才声音干涩地问道:“那后来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