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是跟郭氏聊过的,也相信郭氏所说的,周承辉跟杨骄两人年纪都太小,连房事都不宜过频,怀孕更不是最佳时机的话,“骄娘还小呢,”
小什么小,郑皇后看着杨骄玲珑有致的身子,郭氏可是个会调理人儿的,若不是冲着这个,她如何能痛快答应杨家的姑娘做太孙妃?“若是前头有个万一,本宫就得再等一年了,”
梅氏被郑皇后毫无忌惮的话吓的低头不语,不过依她看,再等一年,也是无妨的,周承辉可是才满十五。
郑皇后跟建安帝做了几十年夫妻,可惜从嫁给他,两人最好的时光也顶多能算得上相敬如宾,因此对这个丈夫,她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甚至建安帝这一病,她心里的喜比忧更多,只是碍于物议,更怕招了宫里那位老祖宗的忌,才一直强撑着摆出一副愁苦的模样罢了。
“梅家人都进京了吧?”郑皇后看着恭立在身边的梅氏,呷了口茶,问。
“臣妾几位哥哥已经到了,父亲,”梅氏顿了一下,“父亲年纪大了,云南又在千里之外,”
魏国公府准备的再充足,到底也是勋亲,加上马家,康王府,手里没有兵,顾家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等山陵一崩,这朝堂上大换血,有些位置必须得是自己的人马,这文臣历来看不上她们这些人家,虽然不愿意承认,郑皇后也必须要请梅家人出来了。
无极宫里周琛好不容易摆脱了周承辉,将顾培正叫到了殿外,“顾相,你说咱们怎么办呢?”
建安帝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身边又被周承辉,郑氏这些人包围着,自己跟母妃根本都凑不到跟前去,可要是就这么将皇位拱手相让给那个蠢猪,周琛又不甘心,“权侯那边怎么说?”
为了装孝子,又怕建安帝蹬腿儿的时候自己不在,周琛已经好几日没有出宫了,外头的事,俱都托给了顾培正。
“殿下,咱们,”顾培正看着一脸希冀的周琛,咬咬牙道,“殿下还是顺应天命吧,”
现在顾培正才算是真正领略到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道理,虽然他掌着兵部,可是现在突然命九边总兵勤王,动静太大,只怕人还没到进直隶府,他们这些人就被周承辉一锅端了。
而九城跟京郊大营,要么早早被周承辉抓到手里,要么就是观望着,比较于他们来说,不论周璨如何不堪,都是中宫嫡长,又是二十多年的皇太子,大义永远都站在他的那一边,何况,这些年周璨被关在太子府,反而干不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失德之事,顾培正看着眼前焦躁不安的周琛,若不是当年为了顺利登上首辅之位而认下了顾氏这个堂妹,自己何苦要趟这趟浑水,搭上了几十年的清名?
“顾相!”周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培正,如果没有了他的支持,自己就如折了翅的鹰,“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这些年,周琛一心仰仗顾培正,在他看来,自己只要得到顾相的支持,等于已经坐稳了大半个天下,就算是建安帝最终也没有废了太子,可是顾培正还掌着内阁,周琛就认为,他还有希望,“顾相,舅舅,孤以后封舅舅为异姓王,”
异姓王?顾培正眉头微动,“殿下言重了,只是现在,”
建安帝病的太突然了,加上当时他又不在身边,现在他们能做的实在不多,“若是殿下还相信微臣,就先等等吧,”
顾氏母子实在太过废物,顾贵妃在最当宠时,也没有从郑氏手里抢过宫务,上头还有姜氏那个老不死,顾培正简直看不到取胜的希望,可是异姓王,以周琛的能力,他做皇上,可保顾家三代富贵……
他抬眸看着无极宫三个鎏金大字,就算周璨登基也不足为虑,
最叫他忧心的是周承辉那个贼小子,若是叫他掌了权柄,只怕整个顾系都会被大清洗,“殿下,现在不是咱们妄动的时候,太子登基是众望所归,只要太子坐稳了江山,咱们还有得是戏唱,”
建安帝容不得有个成年的太子在,周璨又岂能容下一个在朝臣中影响力比他还大的太子?
只要这对父子斗起来,顾家就安全了,而昌王的机会就会来了,“殿下少安毋躁,咱们且走着瞧。”
正被顾培正揣摸的太子周璨,此刻在太子府里如同困兽一般,他看着身边最被他倚重的东宫侍讲学士秦逢时,“中玄,你说孤要怎么办?”
秦逢时出身官宦世家,从小受到严格的家教,十七岁以“礼经”魁于乡,以后却在科举道路上蹉跎了十三个年头,直到中年才中进士,入翰林,后被封为东宫侍讲学士,成了周璨的心腹。
他看着已经完全没有风仪可言的周璨,微微皱了皱眉,将心中的不耐压了下去,不论这位主子多么的不堪大任,都是国之正统,秦逢时相信有他的辅佐,只要周璨老实听话,他就能一建安朝的颓势,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殿下不必着急,无极宫那里有皇太孙在呢,”
想起周承辉这个太孙,秦逢时一颗心沉甸甸的,他可不是周璨那种糊涂虫,到现在还看不清楚这个儿子的斤两,不过么,现在他们还需要他,等太子正位,那么这个太子府,就得由周承辉来住一住了。
“殿下,”梁嫔端着自己亲手熬的安神汤进来,看到秦逢时也在,抿嘴一笑,微微福身道,“妾见过秦大人,”
“梁嫔娘娘有礼,”秦逢时有些看不上梁嫔的作派,不过女人嘛,尤其是这种藤萝般全靠男人恩养才能生存的女人,也不能指望她懂得什么分寸进退,“既然娘娘来了,微臣告辞,”
“嗯,孤出不得这太子府,外头的事还要中玄你多多周旋,关键是,早日叫孤出了这牢笼去!”
“殿下,依臣看,也就是这几日了,越到这个时候,殿下越要掌得住才是,”秦逢时一抬头看到梁嫔正拿帕子帮周璨擦颈间的汗,忙将头又低了下去,“臣这就出去见见张相,”
在秦逢时看来,张明冀那样的人,一定不会愿意一直屈居于顾培正之下的,这个时候,相信只要太子府伸出手,张明冀应该知道怎么选。
等秦逢时退出去后,梁嫔扶着周璨将身上的袍子去了,又帮他将丝质中衣的领子解开,又拿了团扇在周璨身边坐下来,“殿下这阵子忧心国事,也熬的太狠了,嫔妾给您熬了安神汤,殿下用些,好好歇上一歇,嫔妾在这儿给殿下打着扇,”
“还是你心疼孤啊,”周璨将梁嫔柔若无骨的小手抓在自己的胖手里捏着,“这府里若没有你在,还有谁想着孤?”
“殿下这么说,嫔妾可不敢当,不是还有娘娘的嘛,”梁嫔抿嘴一笑,不着痕迹的给梅氏上眼药,“不过娘娘是未来的国母,不像嫔妾这种小女子,心眼儿只有针别儿那么大,装了殿下,便再顾不得其他了,”
说着话,梁嫔将头轻轻倚在周璨腿上,“嫔妾说句挨骂的话,就是嫔妾的承瑞,在嫔妾心里,也是比不得殿下半分的,”
这些年,也只有梁氏真正将他当做良人放在心上了,周璨怜惜的帮梁嫔拭去眼角的泪水,“你对孤的一片心意,孤最清楚不过了,放心,等到了那一天,孤定不会亏待你,”
不亏待又能怎么样?撑死了封个贵妃,还不是要被梅氏踩在脚下?梁嫔心里撇嘴,脸上却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求的模样,“嫔妾出身卑贱,能得殿下垂青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怎么还敢奢求其他?只要殿下能得偿所愿,嫔妾就算是死,也是开心的,”
又过了几日,太子府的府门忽然大开,周璨看到率众而入的静王时,忍不住浑身哆嗦,难道是自己苦等的那一天到了?
“这是怎么了?三弟?你怎么来了?”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静王没有立即回答周璨的问题,而是提袍在周璨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君臣大礼,才起身道,“殿下,臣是奉了两宫懿旨来迎皇兄入宫的,”
这个时候迎自己入宫,如果刚才周璨还在怀疑周珩的来意的话,现在看到门前这明黄仪仗,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建安帝,他的好父皇,不行了啊?
秦逢时看着周璨一脸的似笑非笑,生气他一时太过激动,再做不当之举来,连忙上前一揖道,“殿下,还请殿下更衣,随静王殿下入宫吧,”
“呃,好好,孤这就更衣,更衣,”周璨被秦逢时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摆摆手道,“老三你且候着,孤一会儿就出来,”
“是,”静王鄙夷的一揖,再不堪又如何,架不住人家会投胎。
等周璨赶到无极宫的时候,殿里已经哭声一片,周璨从辇舆上下来,连滚带爬的就往正殿里冲,“父皇,父皇,儿臣来晚了,”
郑皇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几乎是滚进来的胖球,“皇儿?璨儿?”
“母后,母后,是我,是我啊,”周璨也足有二十余年没有见到郑皇后了,想到这些年自己在太子府的苦楚,也不用再格外的酝酿情绪,扑到郑皇后脚下,放声大哭起来。
周璨终是没有见到建安帝最后一面,不过这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论是早已离心的郑皇后,就算是生母姜太后,心里对他的病情也是有数的,因此该做的准备事先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建安帝直到最后,也没有留下传位的遗诏来,不过也并不影响周璨这个太子即位。
之后连着七日的的小殓,大殓,哭临,最后有皇太孙代天子送建安帝的梓宫出城,葬于十年前就准备好的帝陵。
☆、第188章 一百八十八更新
太子周璨登基,年号灵佑,奉姜太后为太皇太后,奉生母皇后郑氏为皇太后,太子妃梅氏为皇后,而奉先帝入帝陵的皇太孙周承辉,却迟迟没有得到册封其为太子的诏书。
有道是三年不改其志,是为孝也,而周承辉是建安帝在时亲封的皇太孙,皇上一直没有旨意下来,周承辉的位置就尴尬了起来,杨骄知道以后他们的路不会顺遂,可也没有想到周璨会做的这么难看。
郑皇后如今成了太后,从坤德宫搬到了姜太后曾经的慈宁宫,而姜太后,则住进了略偏的永安宫里。
“辉哥儿的事皇上到底想如何?你是他的亲娘,难道都不知道多操些心?”郑太后看着身边的梅皇后,不满的指责道。
她虽然是皇上亲母,可是两人分开近三十年,什么母子情都磨没了,郑皇后试探过几次,便清楚了自己绝不可能在周璨这里享受到当初建安帝对姜太后的孝道,周承辉的事她说着不行,这压力,自然就由梅氏来承受了。
先叫梅氏出面,也是对周璨的一种试探。
“你跟皇上是结发夫妻,相守近二十年,他是什么性子你比哀家要清楚,难不成,要看着这太子之位旁落不成?”郑太后见梅氏不说话,冷笑一声,
“对于哀家来说,不论承辉,承瑞,可都是亲孙子,一样一样的,”当初为了能保住周璨的太子位,她可没少在姜太后跟前下功夫,现在这份苦头,也得叫梅氏尝尝了。
“立太子是国事,皇上心里自有主张,臣妾身处内宫,实在不好干涉太多,”婆媳这么多年,梅氏还能不了解郑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她从来没指望过郑太后能像当初姜太后对她那样对自己。
这个时候还跟自己死犟,郑太后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碗墩到桌上,“行了,你主意正的很,也从来没将哀家这个太后放在眼里过,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