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立在门口,一张脸浸在夜色里,黑得模糊不清,等崔嫣过来,灯笼一照,依旧是明媚如春的模样。
“哥哥与皇帝哥哥的感情真好啊。”她笑嘻嘻地说。
陈致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感慨: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皇帝哥哥”,这套近乎的功力,不愧是真命天子的妹妹,很是特别呀。
崔嫣冷淡地说:“还不去睡?”
崔姣撒娇:“我一个人睡不着。”
崔嫣说:“当一个鬼就睡得着了?”
崔姣噘着嘴唇,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哥哥陪我……”
人被直接甩开。
崔嫣懒得理她,朝陈致伸手:“我们回去。”
两兄妹闹别扭,何必拿外人当挡箭牌?
陈致瞄到崔姣瞬间狰狞的面孔,转身抱住昙花:“我要留下来陪我的花。”
灯笼光慢悠悠地靠近,崔嫣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在叶子上轻轻抚了一下,昙花瞬间枯萎。
“你……混蛋!”陈致跳脚。
崔嫣按住他的头顶:“再忤逆我,当如此花。”
……
好怕怕哦!
陈致裹紧陈应恪的马甲。
陈致小媳妇儿似的跟崔嫣走了,一眼都没往崔姣那里瞧。尽管崔姣在预言中只有介绍没有戏份,但崔嫣的妹妹,能是什么善茬。
从崔姣突破,显然是不可行的了。
任务进了死胡同。
改命不改名的崔嫣像放飞的风筝,估计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他天天待在皇宫里混吃等死,当然就更难知道。
知己知彼,千古真理。
还是要想法子弄清楚崔嫣为何会偏离了命定的人生。
回到乾清宫,陈致开了扇窗,就上床睡了。
崔嫣进来巡逻了一圈,没有发现异状,便由他去了。
陈致闭了会儿眼,等屏风外面没了动静,才悄悄地起身。
他以功德升仙,没受过正统的成仙常识教育,会的法术十分有限——飞升时天道赐予的大功德圆满金身和学了一年才会的定身术。所以,出发前上司又给了他三样法宝:替身像、隐身符与忘忧珠。
将替身像放在床上,他使了隐身符,大摇大摆地从打开的窗户里钻了出去。
出了皇宫,他招来闲云,直入九霄,过云桥,渡仙海,便到了黄天衙的事务司。
接待仙人是个貌似五六岁的小仙童,屈着一对小短腿儿,蹲在长案后书写,见陈致前来,施施然地搁笔:“陈仙人?任务未成,何以前来?”
陈致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小圆脸:“我找司长。”
小仙童对着他不安分的手指皱眉:“你又逾越了。吾飞升两百年余年,比你足足大了两百岁,怎可动手动脚?”
陈致置若罔闻,又戳了一下:“司长在吗?”
小仙童叹气:“去仙锦池看看吧。”
陈致转身要走,又听身后幽幽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个个都执迷不悟。”
仙童的感慨有一段缘故。
黄天衙事务司司长叫皆无,传说是南山神君顿悟时摈弃的一道执念。南山神君唤其“皆无”,就是希望他看开点。幼时还好,要啥有啥,倒十分看得开,偏偏发春期——青春期,在仙锦池遇到了养伤的太古寒龙寒卿,然后,寒卿就倒了血霉。
这哪是一见钟情,简直是一见要命。
毫无征兆得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上天入地地折腾。
原本寒卿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折腾岔了气,又要养一百年,硬生生地将一条冷心冷情的寒龙逼成了喷火龙。皆无的单箭头还在飞,寒卿的怒火已经化作漫天箭雨,将他插了个体无完肤。
寒卿的小弟和爱慕者联合起来去南山算账。
南山神君听说皆无惹的是寒卿,二话不说闭关了,据说天天在家里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眼见着天宫变后宫,各种争宠陷害的情节上演,大神毕虚终于出手,封了皆无的法力,罚他在仙锦池做牛做马。
能天天对着寒卿,皆无倒是心甘情愿。寒卿看在毕虚的面子上,只好勉强接受。
这段孽缘,也就纠缠至今还没个分晓。
陈致到了仙锦池,就看到皆无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擦地,多半是吃了闭门羹。
“嘘,嘘。”
皆无闻声,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任务完成啦?”
陈致踩住抹布:“还说!黄圭颁布了什么任务你不知道吗?崔嫣名字都没改,就把命改了!”叽里咕噜开始抱怨,说得口干舌燥,低头一看,皆无仰头发呆。
“我的鼻孔好看吗?”陈致居高临下看他。
皆无挥挥手站起来:“你想我怎么帮忙?”
“我想知道崔嫣的命运是怎么被改掉的。”陈致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