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娇这么一说,徐冉纠结了。
徐佳高学万年老二,一直想打败排第一的苏衙内,决心之大,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若她这个时候去请教,确实不太合适。
徐娇朝她瞧一眼,视线移到她手上的试题,喃喃将题目念了一遍,忽地嘿嘿咧嘴一笑:“二姐,这题你不会啊?我教你。”
徐冉受到会心一击。
……没记错的话,徐娇比她小二级,才刚学九章算术……
徐娇到里屋随便拿了张毛边纸,刷刷下笔,轻轻松松就将题目解了。
“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可得鸡翁四,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
徐冉将数带进去一算。鸡翁四,值钱二十文,鸡母十八,值钱五十四文,鸡雏七十八,值钱二十六文,加起来正好是一百文。
天哪噜,徐娇是怎么算出来的!
见徐冉一脸惊讶神情,徐娇很是满意,喜滋滋地开始解释:“直接算,肯定是算不出来的。得另辟巧法。先令鸡翁消失,只求鸡母与鸡雏,分别得二十五和七十五。若鸡雏加三,则鸡母需减三,总数仍为一百,钱数却少八文。仔细观察,鸡翁比鸡母多二文钱,以四只鸡母换四只鸡翁,那么总数和钱数都不变。如此替换,可得鸡翁四,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
徐娇在纸上画圈,明图示意,徐冉恍然大悟。
其实就是现代所说的一次不定方程式,三个未知数,两个等式,先消掉其中一个未知数,然后再设一个整数参数。
徐娇继续道:“其实也不止这个一个答案。细算,四鸡翁与三鸡雏合算起来,同七鸡母是同样钱数,鸡数钱数一样,可用整替代法。即减七鸡母,得四鸡翁三鸡雏。”
徐冉拿她说的方法一试,果然得出另两组答案。
八鸡翁十一鸡母八十一鸡雏,或十二鸡翁四鸡母八十四鸡雏。
徐娇撂下毛笔,双手合拢抱肩,抬起下巴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徐冉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对她的夸奖。
果然每个人都能对她进行智商碾压么。造孽啊!
徐娇笑了笑,不忍看到徐冉沮丧的模样,安慰她:“这道题确实有难度,娘拿它考你,忒不厚道了。这是高学算术的内容,你不会是正常的。我没哪科能拿优,唯独算术还行。”
徐冉窘迫脸,再次伤心。
沉默了一会,不太好意思地同徐娇开口:“你那里有简单点的算术题么,拿来我做做……”
徐娇再次对她进行暴击:“你的堂外题都做完了?”
……竟然忘了还有传说中的家庭作业。
徐娇提醒道:“二姐虽休学两月,外加中间冬假一月,这期间又不肯让爹请夫子,功课肯定是要落下一截的。所以这堂外题肯定是不能再拖了,好歹先将冬假留的堂外题做完。”
徐娇摊开手,拉她进屋,从一摞厚书籍里找出三本发皱的印本,随手一翻,“二姐,好胆识啊。竟然一个字都没动。”
?
☆、第 3 章
? 徐冉含着血泪在案头趴了三天三晚——终于……赶在开学前夕,把堂外题都解决了。
所幸堂外题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晦涩难懂,大多都是帖经墨义题,翻翻书就行。做堂外题的过程中,徐冉悲催地发现,那天考第八堂帖经墨义,很多题都是堂外题中有的。
徐冉想起自己交的白卷,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赶紧一边写一遍背,背完一遍之后,零碎记了点。
囫囵吞枣终究是行不通的,徐冉只好另想他法。解决完帖经墨义,剩下的部分就是策论和算术了。
看了眼题,然后默默放下了印本。
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啊……不会做就不会做吧。
徐老爷听闻徐冉熬夜发奋,很是欣慰。徐冉新会学开学第一日,徐老爷正好休沐,高高兴兴地亲自送她入学堂。
经仪阁位于御街北段,周围都是官府办公地,像徐老爷主要进出的枢密院和参知院就位于北段最里面。经仪阁在御街北段挨宣德门的地方,往州桥走不到一里,便是繁华的闹市。
经仪阁多官员世家之子女,一下轿,徐老爷就遇见好几位参知院的下属同僚。徐老爷身为参知政事,丞相副手,虽然尚未入阁,却属于实实在在的高官级别。同僚们纷纷围过来问好。
时不时地带上徐冉一句,说的自然都是夸赞之言。一个个都是作诗作赋的好手,夸起人来毫不含糊,徐冉听得怪不好意思。
徐老爷却很是受用,他的女儿他最清楚,平时虽然顽劣了点,但完全担得起他们的追捧。要是肯勤奋用功点,考第一是大有可能的。
心中高兴,面上端得一本正经,摸摸徐冉的头,冲同僚们道:“客气客气,小女尚需多加努力。”
甲乙丙官互相看一眼,笑道:“相公育女有方,过谦过谦。”
徐老爷笑了笑,领着徐冉往学堂里间去。
待徐家父女一走,方才说话的甲乙丙官立马变了脸色。
甲官:“听说他家女儿连交八科白卷,还好意思亲自来送,换我打死都不来丢这个脸。”
乙官:“小声点。不过说来也是,连交八科白卷,我朝开国至今,怕是没有过的。虽是学堂小考,这也太任性了。”
丙官:“听闻徐家二娘子以前的学考就平常一般,估计是认清了资质,索性自暴自弃了。”
怕是跟赵长史家的女儿一样,往后也是要嫁人走后门的!
徐冉跟在徐老爷身后,一路走来,走几步就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徐冉浑身不太自在,往徐老爷身边挨紧一步,问:“爹,我们就别去找吕教员了,刚开堂,他肯定忙。”
徐老爷瞪她一眼,“你怕什么,我找吕夫子交待两句,难不成他连听我讲几句话的时间都挤不出?”
徐冉咋咋嘴,没敢再说话。
过了弄堂,吕夫子在耳房整理考卷,一见来人是徐老爷,赶忙放下考卷吩咐仆人沏茶。
侍童天耳上了热茶。
徐冉原身同天耳关系不错,是以天耳常常会借以服侍吕夫子之余给徐冉行方便。比如说现在吕夫子要将八科白卷给徐老爷过目的时候,天耳猛地朝她眨眼。
徐冉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心想:这小侍童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
吕夫子清了清嗓子,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在肚子里兜一圈,尽可能去掉令人听了不悦的话语,谨慎道:“上次的小考,想必徐相公也有所耳闻。”一边说,一边将徐冉的答题卷挑了捧出来。
徐老爷脸一青。
吕夫子咳了咳,继续道:“徐冉休学两月,落下的功课,定是要补上的,若这学年的年终考不理想,最好是插班入幼学五级,重读一遍。”
徐老爷脸色由青变黑。
降级重读,这简直是对他们老徐家人智商的羞辱。
走的时候,徐老爷对吕夫子一再嘱托:一定要好好盯着徐冉,手段严苛点没关系,尽管使。
转身又对徐冉交待:若是新会年不努力,就准备过炼狱日子吧。
徐冉咽了咽,觉得肩上担子似有千斤重。
天耳趁给吕夫子打下手的空隙,悄悄跟上来,“徐娘子莫急,好好准备,下次定能考好的。”
徐冉回头一看是他,感谢他的好意,准备继续往学堂走。
天耳紧跟着,“上次徐娘子给的方子,很管用,用的药材既便宜又有效,我娘服了三帖,咳嗽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