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不紧不徐,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
维西不知道乌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总有他的道理。也许乌泽一看见倒生树就受到它的召唤,瞬间知道该怎么利用纯白之力了呢。
他充满希望地看着乌泽,寄希望于那颗比先前明亮了不少的纯白之心。
过了会儿乌泽徒然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严肃,忽闪着仿佛流淌着岩浆的红色眼睛有些无辜地看着维西:“维西先生,我做不到。”
维西闻言愕然,紧接着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他不愿就这么放弃,急切地问乌泽:“为什么做不到?你知道该怎么做吗?你试过了吗?”
乌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维西一瞬间还以为他也能看见那抹白光。
乌泽除了自己穿着的衣服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就在自己的胸腔里跳动着纯白之力的容器。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能感受倒生树对他的召唤,他也不知怎么地就知道了容器里面装着的力量要消除地狱过多的怨气远远不够。
“不够。”
乌泽低声喃喃,他咬了咬唇,本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像大帝一样为地府做出贡献了,但又在意料之中的,他太弱了。
“远远不够。”他的双眼有些泄气地闪烁着,语气中视线里尽是道不出的不甘。
此时维西也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将希望寄托在纯白之心上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了,也许大帝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不愿让乌泽冒这毫无意义的险。
两只魔各自想着心事,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岩浆翻腾发出的声音。
就在维西垂丧着头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乌泽猛然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维西先生,带我去彼岸吧!”
……
就在刚才,乌泽想了很多。他细细回忆了提莫告诉他关于岩浆的一切信息,从岩浆的来源,到岩浆的传输,到岩浆的意义……忽然他灵光一闪——
既然没有办法消除地府的岩浆,那他们可以试着从源头来解决它!
这是乌泽第一次坐上三途河的小船,若不是眼前这位不苟言笑面无表情跟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的船夫,他对渡船魔的印象还停留在走私岩浆石的长腿魔身上。
三途河河面上终年雾气缭绕,渡船魔架着一杆竹蒿,撑着小船向前飘去。河水灰白,分明深不见底,竹蒿却能悠闲而稳当地落在河床上,“噔”的一声,短促而悠扬。
亲眼看见彼岸的景象,不可否认和乌泽想象之中还是有巨大差距的。
虽然这热闹在乌泽的意料之中——但是与其说热闹,倒不如说是混乱。
宽阔的街道上四个轮子的盒子飞速移动,即便是地府最宽敞的大街也不及眼前的一半宽,就算把地府所有的魔都集合起来也难说能不能达到眼前景象的效果,密密麻麻到让他头皮发麻。
光是往这里一站,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压力就堵上心头,初来乍到还什么情况都摸不清的乌泽瞬间不知怎么的就明白为什么彼岸的怨气会过剩了——和死去的人无关,都是活人的怨气。
顶着恶魔角的两只魔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但彼岸的人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们有多少分好奇,都只是瞅了一眼小声嘀咕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扮”就又低头对上了手中一块发着光的长柱体。
这个东西乌泽有些眼熟,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大帝一直拒绝引进到地府。
大帝……
一想到大帝,乌泽不知为何而浮躁的心忽然就像落了实地,静了下来。不知道大帝平时工作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要来彼岸考察呢?应该是的吧,不然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从何而来。“可能身处大帝曾经来到过的地方”的想法让他不再无措,只是眼前的人山人海让他没法集中精神,他叹了口气,转身问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维西:“维西先生,有没有人少一点的地方呢?”
第60章 拯救彼岸(四)
就像地府有闹市区有边缘地带一样,彼岸也不是处处都像方才那样车水马龙。维西带着乌泽七拐八拐来到一片比较陈旧的老房区,房屋外墙受尽雨水浸泡留下斑驳的黄渍,楼与楼之间相隔不远,街道骤然变窄,偶尔有四轮的交通工具驶过,但更多的是两轮的自行车和步行的人。
眼前是年久陈旧的街区,转身就能看见华丽简约的现代风高楼,这种强烈的反差带来一种奇怪的新奇感,乌泽不住转身,毫不掩饰对眼前相隔不过数百米却差别云泥的吃惊。
维西解释:“彼岸空间太大,没有办法像地府一样在短时间内完成同步的革新,所以要慢慢来。”
乌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他看来老街区丝毫没有要准备革新的迹象。
这时一辆四轮车急冲冲地驶过本来就不宽的街道,行人们连忙向路边靠去,给飞驶的车身留下足够的空间。然而当这辆车就要驶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另一辆四轮车突然横向飞出,眼看两辆车就要撞到一起,乌泽吓得闭上了眼睛。
一阵刺耳的尖锐声响后,预料之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四轮车里的人脑门都要撞到车前的玻璃了,硬生生地被伸直撑在方向盘上的的胳膊挡住,弹回了座椅的靠背中。
乌泽都能听到路边的行人们松了一口气。
“怎么看路的?会不会开车?!”一个人摇下车窗伸出脑袋,指着另一辆车上的人骂道。
“你自己开得跟起飞了一样,还问我?!”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
“嘿!看来是没人教你上路该怎么开车,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省得你以后遇上个暴脾气直接被戳刀子。”“咔哒”一声,四轮车打开了一扇门,车里的人钻了出来。
另一辆四轮车上的人显然不愿意当缩头乌龟,下车迎战。
于是乌泽就看着原本毫发无伤的两人先是互相推搡了两把,接着就扭打在了一起。
行人们似乎都乐于看见这样的场面,本来人流量不大的街道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了许多人,给两位勇士围出了一个足够他们发挥的斗角场。也有劝架的人,只是劝得不那么诚心,随便说了两句看没效果也就不开口了。
乌泽和维西被挡在了人圈外,里面肉搏声和偶尔撞在车身上发出的声响一点不漏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维西拉住显然想去劝架的乌泽,摇了摇头:“他们并不只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打架,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就是想要找个人出气,所以脾气火爆,一点就着。”
“可是他们这样,会积累怨气的吧?”乌泽皱眉。他看不见怨气,但现场上升的气压让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涌动的不安。
“恩。”维西点头。
“那就应该阻止他们啊!”乌泽不解地看着他,他们此番考察的目的是找到减少彼岸怨气产生的方法,阻止眼前这种场景理论上也在他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你要是就这么走过去,他们会连你一起打。”维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显然经验丰富。他倒不怕乌泽惹事,不管冲着谁的面子他都会保全乌泽不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兀然出手只会增加怨气的产生。
“那要怎么办……”乌泽感受到了事情的棘手。
维西神秘一笑,高声喊道:“警察来了!”
此声一出,围观讨论着的群众忽然安静了下来,沉默了没几秒,纷纷散去。中央扭打作一团的两个人也出够了气,红着眼松开对方,扯了扯身上凌乱的衣裳,喘着粗气回到自己的车上,末了还丢下一句——
“别再让我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