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星轮被长空琢玉这离别时难得的亲近搅得脑袋里全是浆糊,什么都想不到了,只剩下胸中一腔柔情,用力回抱住长空琢玉道:“一定会的。”
“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长空琢玉想了想后道,“我给你写个小抄吧,不知道到了过去能够留下几个字,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刻在玉简上未必能够留得下,于是长空琢玉从乾坤袋中拿出毛笔,将自己与厉星轮相识至今发生的种种都写在了他衣服内侧,写得密密麻麻,衣服都写满了才罢手。其实两人都知道等经历了时空变幻之后,厉星轮的衣物都未必能够留下,写这些不过是无用功罢了。可这么做若是能够让长空琢玉心安,厉星轮是绝对不会阻止师父的。
不管有多不舍,总还是要离别的。长空琢玉将该嘱咐的都嘱咐了,实在想不到什么可说的之后,才十分不舍地道:“我该走了。”
为了不卷入时空轮的力量中,长空琢玉不能待在谷底。他看着厉星轮一步一步往后退,心里难受得不行,从有意识开始,长空琢玉身边就一直有厉星轮的存在,现在两个人分开了,长空琢玉只觉得心里被挖去一块那么难受,就算很丢人,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厉星轮心疼得不得了,伸手将倒着走的师父又抓回到怀中,低声安抚道:“师父不要担心,对于我而言可能会是几千几万年,可对师父来说,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我会重新度过无数岁月,回到这个时空中,师父你去昆仑或者蜀山等我就好,说不定等你回到昆仑,几千岁的我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好的。”长空琢玉乖乖点头。
见他这样子,离别又在眼前,想到马上就要分开不知道多久,到时候自己可能连师父都不会记得,记忆都无法保存,这比分别上万年还要寂寞。厉星轮实在无法忍耐自己内心的感情,微微低下头,轻轻地碰了下长空琢玉的嘴唇。
原本还在哭唧唧的长空琢玉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厉星轮,瞧着徒弟一下又一下地轻啄自己的唇。
“徒儿……”长空琢玉只是孩子气,却并不是无知稚子,他清楚这亲密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他想说师徒不能这样,会坏了伦理,可是看到厉星轮眼中压抑不住的深情,他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被厉星轮抱着吻了多久,先是轻啄,见长空琢玉呆呆的不反抗后,厉星轮变本加厉,将这个吻加深,将长空琢玉吻得晕头转向,脑中只剩下一团浆糊。
厉星轮深吸一口气,手掌抚摸着长空琢玉的后颈,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用沙哑的嗓音道:“师父,若我回来,实力足以与你比肩时,你愿意与我双修吗?”
长空琢玉脸红红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循着本能道:“为师别的功法也不会,只能用这个办法帮助徒弟修炼了。”
厉星轮笑了,他轻轻地啄了下长空琢玉红红的脸庞,哑声道:“师父,走吧。”
再不走,他就舍不得离开了。他会霸着师父不放,不去管什么人间浩劫,只想与师父开心一日是一日。
长空琢玉此时根本无法思考,厉星轮让他走,他就倒退着一步一步离开厉星轮的视线,等到看不到徒弟的身影了,才拿出木剑,像过去那般,破开神力结界飞了上去。
他静静地坐在悬崖边上,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想要目送徒儿离开。
而厉星轮将全身的真元注入到时空轮之中,用传承中的心法开启了时空轮。这一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到多少年前,时空轮能够回转的时间取决于时空轮中储存的力量。厉家历代家主千万年来都会带着时空轮,它已经积蓄了历代人的实力,加上厉星轮之前注入的神力,最起码时空轮会带厉星轮回到千年之前。
时空轮缓缓地打开时空的隧道,这逆天之力引来极为可怕的天雷,然而这足以将大罗金仙劈得粉碎的天雷却无法撼动厉星轮分毫,只有时空之力将他身上的衣物全部绞碎,脸上的换颜蛊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跑了出来,却在离开厉星轮身体的瞬间就灰飞烟灭。厉星轮此时应该是恢复了斩血之后的真实容貌,可惜他现在自己看不到。
除了身体以外所有的外物都在不断粉碎,连手中那柄铁剑也受不住这力量,厉星轮百忙之中试着将铁剑当做法宝收入体内,竟然一下就做到了。
这铁剑……是什么时候认主成为他的本命法宝的?厉星轮满心不解,可此时他已经被送入不断变换的时空隧道中,时光倒流,脑中的记忆渐渐开始模糊。
一片破碎的衣服碎片飘过,他无意识地伸手抓住,那碎片上刚好是长空琢玉写下的“死劫逢生斩前尘”,厉星轮看着这几个字,终于回想起自己方才究竟想到了什么。
“原来我就是……”
一道光芒闪过,所有的力量都随着这道光芒消失,断魂谷底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而在两千年前的断魂谷中,一个人赤果着身体从虚空中调出来,他口中喃喃道着“血千劫”三个字,掌心握着一块碎布条,上面写着——
死劫逢生斩前尘。
第63章
血千劫原本并不是叫这个名字,在断魂谷中醒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赤身裸体地躺在断魂谷底的他,只有手中一块碎布条上写着的“死劫逢生斩前尘”几个字在提醒他,自己是经历了死劫之人,所以才会失去记忆……
等等,为什么觉得这个说法有点耳熟?
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血千劫的脑海中总是对一些特定的事情有着模糊的印象,譬如尽管衣服没有了,但是他随时可以幻化出一身的血衣;譬如体内有一柄剑,自己随手便能施展出来很精妙的剑法;譬如这个谷底似乎有着天然的屏障,但是他应该有办法出去;再譬如……他空荡荡的掌心,原本应该是牵着一个人的。
比起孤单一人更寂寞的是,你连应该陪伴自己的人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试着写了几个字,发现自己的字迹与掌心布条中的很像,随手拿出铁剑,在悬崖峭壁上刻下“死劫逢生斩前尘”七个字后,字迹与布条上的相差无几。
这应该是他写给自己的提示,是为了告诉自己不要去深究过去的事情吗?曾经的他,为了活下去忘记了最重要的人吗?如果对他而言,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情的话,那么内心深处也根本难以抑制的空虚感又是什么?
那个他本该牵着手的人又是谁?
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甚至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记不得。他呆坐在谷底整整三天三夜,总觉得这个谷底似乎太过寂静,好像这里应该有一个十分聒噪的人,一直在他的耳边说话。
三天后,他将手中的布条用剑气震碎。不管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提示的,他都想要回忆起那个自己用身体记住的人。
于是他举起剑,本能地施展出一套精妙剑法,借助天地之威,破开断魂谷的结界,轻松地离开了这个修真界人人谈之变色的地方。
他觉得到了外面,总应该会有认识自己的人,可以从这些人身上拼凑出自己的过去,找到那个他已经不记得了的人。哪怕这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他也想要想起他,将他刻在自己心里。
只是见识到了真正的修真界,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血修,在魔修中都是邪魔外道一般的存在。还不会掩饰自己功法的他几乎遭到了整个修真界的围追堵截,正道修士要除魔卫道,魔道修士也恐惧于他的功法,都想着要暗算他。
几乎成为修真界公敌的他并没有太愤怒,他有一种自己好像并非这个世界之人的感觉,其他人的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在他心中都激不起半点波澜。不会因为被人陷害而伤心,也不会因为随手斩杀了一个记不住名字和脸孔的人而有负罪感。
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无法对任何人或事产生感情,只是麻木地从一个地方去往另外一个地方,找寻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人。
所幸他的功力并不低,虽然据其他人说只有化神期,但是似乎就连大乘期的修者也是他的手下败将。他的剑下不知添了多少亡魂,他成为了整个修真界的恶梦,从最开始人人诛之变成人人避之,甚至有人说,遇见他,便是在劫难逃。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血千劫的外号。最开始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的时候,他并不开心,甚至对这个名字有种隐隐的嫉妒感。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若是认下这个名字,就能看到某个人哭唧唧的脸。他想不起这张脸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容颜,而且他似乎……很喜欢看到这人哭。
于是被唤作血千劫时,他并未否认,久而久之,这似乎就成为了他在修真界的名字。
不知不觉中,血千劫已经将魔道中的小门派全部统一了。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在行走天下的时候,遇见有喊打喊杀的人便随手斩了,识时务不再攻击他的人,血千劫也不回赶尽杀绝。魔修们盲目地要追杀他,又在自己斩了他们的首领后盲目地跟随自己,还有人以血千劫的心腹下属自居,死皮赖脸地黏上他,每天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嚷嚷着要他带领魔修们杀入撼天峰,成为撼天宗的宗主,一统魔道,然后攻打正道三大派,一统修真界。
血千劫觉得这念头有点傻,他对成为人上人没有什么执念,他只是想要变强而已。在他心中,除了要找到那个不记得的人,还要变强,不断变强,仅仅只是大乘期渡劫期还不够,他需要无止境的强大。
统一魔宗非他所愿,与其去挑战那个固守着自己魔宗宗主身份的老家伙,他更愿意去挑战传说中的神阵。
三大派都有上古时期古神留下来的神阵,力量极为强大,千万年来无数次正魔大战,魔修想尽了办法都没能破解这三个神阵。不管正魔大战中魔修有多占上风,只要正道的苗裔躲入三大派中,正道的火苗就永远不熄。
三大派中,以昆仑神阵为首。当血千劫达到化神期顶峰无法再进境的时候,他决定去挑战昆仑神阵。
手持那柄世人看来只是一柄凡铁铸成的剑,血千劫一人一剑飞上昆仑山,在昆仑派如临大敌的阵势中冲进昆仑神阵,打算像之前无数次破阵那般,先用血煞之气将阵法中的灵气驱散,劈开一道裂痕,然而在落入阵中的瞬间,他仿佛被什么人紧紧拥抱住一般,那充满着天地正气的气息暖暖地将他包裹在其中,血千劫的眼中滴下一滴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