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水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道:“我……娘亲,在她死的时候,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但那时候的我太小了,所以谁都不知道我记得它……但我的确记得。”
“‘我恨你……你和你的父亲毁了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她就死了,她用她自己的剑,将她自己钉死在了床上,死在了我的面前。而我爹……徐宫主,他对外说,我娘是因难产而死,保留了所有人最后的一分尊严,多年来也从来不曾跟我提及这件事,可我一直记得。”
“我曾经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终于明白了。”
“你说的其实是对的,徐宫主是个好人,就算是面对恶人的儿女,他也能对他们视若己出,保护他们就好像他真的是他们的父亲……可惜好人总是要死在恶人手上。”
“但恶人也会死在更恶的人手上。我看这个人由我来当就很不错。”
徐歆秀许多年都不曾落泪,即便是她年幼时养父身死后,被村民抛入孤舟推入海中等死时,她也没有半点泪意,可这时候看着徐怀水的背影,她却哽咽得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于是,最后,徐歆秀只能看着徐怀水独自一人,带着他的剑,在一片废墟中渐行渐远。
从那以后,徐歆秀再没有听到过关于徐怀水或徐少阳的消息,哪怕是相似的消息也没有。可如今,她却在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见到了出乎意料的人……所以,即便徐歆秀明知这不应该,但她却还是追了上去。
但她没有见到那个人,只有一柄剑留在桌上,在黑暗中泛着冰冷的光泽,如同黑暗中静谧的月光。
她捧起剑,却见剑刃上花纹与无法辨识的文字交织,像是有生命一般流转变幻。
而这样的特性,让徐歆秀一眼便认出了它——寻天剑!
天剑宫世代守护的秘宝,寻天剑!
“你在这里的,对吧?”冷不丁的,徐歆秀开口。
无人应答。
徐歆秀道:“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不准备回天剑宫了吗?”
黑暗中依然只有死寂。
徐歆秀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寻天剑的剑刃,但寻天剑实在太过锋锐,因此徐歆秀哪怕只是在剑锋上轻轻一触,那锋利的冷芒依然轻易割破了徐歆秀的皮肉。
鲜血滴落在地上,她终于回过神来,一声长叹在黑暗中缓缓逸散。
“什么时候,你才能放过你自己?”
·
一个时辰后,在陆修泽将这些蠢蠢欲动的手下败将尽数清理干净后,他转身,同杜小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杜小琴一怔,心中生出些许紧张来,一边用力点头,一边问道:“什……什么事?”
“将我从琨洲送去莒洲。”陆修泽说道。
杜小琴先是呆了呆,而待到她回过神来后,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杜小琴的确是这样想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因为琨洲和莒洲之间,真的太远太远了。南胜一词,在最初是属于海妖的神灵之名,后来神灵消亡,海妖也随之销声匿迹后,被冠以海妖神灵之名的南胜神泽却流传了下来,足以证明南胜神泽是一片多么广袤的海洋!
这样距离的传送阵,让如杜小琴这样自视甚高的天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力。
陆修泽道:“那若追上一群走了五天的人,你能做到吗?”
陆修泽从袖间拿出传书之盒递了过去,而杜小琴也第一时间明白了陆修泽的意思。
陆修泽道:“你能做到吗?”
杜小琴死死地盯着这个盒子,脑子里无数思绪堆积,但最后,她只是咬牙接过了盒子,迎着陆修泽质疑的目光,坚定道:“可以!”
“但我需要时间。”
“多长?”
“一天……不,两天?”
“一个时辰。”
杜小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陆修泽重复道:“你只有一个时辰来完成。”
“但……”
“我会帮你。”
“这……”
“从现在开始。”
一刻钟后,所有无关的人员都被天剑宫与焚天宫的人驱散,而在他们的中间,杜小琴与陆修泽用极快的语速探讨,说着别人难以听懂的话语。
一炷香后,两人一边激烈地争执,一边飞速记录,周身堆满了各种古籍、书卷、竹简,以及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两人对法阵中心的符文以及定位的方式仍有不同意见,但他们已经开始动手绘制法阵最外层的外壳。
又一刻钟后,徐歆秀终于来到了地面,第一眼便瞧见了陆修泽与杜小琴二人。
因这二人之间的氛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紧张和疯狂感,是以徐歆秀都不由得在原地踌躇片刻,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找到了一旁旁观的天剑宫弟子,道:“他们这是在?”
天剑宫弟子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用尽量简洁易懂的话总结道:“他们在绘制一个……能让人跨越南胜神泽的传送阵。”
“什么?”徐歆秀道,“这怎么可能?”
空间之法实在太过深奥,而陆修泽与杜小琴二人又说得太快太深,因此这位天剑宫弟子虽然一直旁观,但却也没有听懂几句,于是被徐歆秀这样一质问,顿时吓了一跳,反口道:“也可能……可能只是走一半?”
徐歆秀摇头,放过了这个可怜孩子,径直走到了两人最近的地方,看着他们。
这时候,陆修泽与杜小琴二人也是真的有些走火入魔了,这会儿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徐歆秀的靠近,只是自顾自地绘制,然后争执,争出一个结果后又扭头继续完成这个法阵。
徐歆秀心中生出了不明觉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