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最后打算怎么处置她?”谢妙容问。
萧弘握着拳,大拇指和食指搓着,眼里露出狠绝来,道:“大齐的律法里头有这样的罪,况且还是诅咒皇太子妃以及皇孙,必定要将她处死的,不然的话,还颁布大齐律法做什么?”
“真要按照律法来?”
“是,必须要这样。我可不想一头饿狼躲在暗处算计着你还有孩子们。你不知道,有时候心软,可是会坏大事。”萧弘肃然道。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去看看孩子们。”谢妙容站起来道,她也知道生在皇家,像是萧弘现在的身份,做起事情来必须要决绝,否则必生后患。朝廷内,宗室内的算计和倾轧可不是做老百姓的能够想象的,他自有他的考量。尽管他的决定让谢妙容好一阵心寒。不过,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她的愿望就是孩子们平安,家庭完整。既然周良娣那个女人要这么作死,帮着她达到人生的目标,她也不能拦着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自己的残忍,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谢妙容当然是想护着自己的崽儿。
萧弘在谢妙容走后,又拿着周良娣做的几个布偶,一个大的三个小的去见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
皇帝萧咸和皇后周氏见了这四个布偶都被吓住了,听萧弘说这是周良娣做的,跟她宫外的嫂子勾结,利用巫蛊之术诅咒自己的太子妃,以及三个孩儿。
“没想到她竟然心思如此恶毒!”孔氏先就愤怒出声。
萧咸则是说:“这样的妇人不能留!按律当诛!”
然而孔氏接着就说:“不能杀,不能杀。”
萧咸看向她问:“为何不能杀?”
孔氏解释:“她腹中的孩儿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要是生下一个小郎君,就是我们的皇孙。试问,要是将周良娣杀了,以后皇孙长大了,必定会晓得他的阿母是被咱们杀的,你说他会不会恨咱们。其实啊,方才我听三郎说,都是那个周良娣的嫂子起的头,要不是她撺掇着周良娣做出这样没头脑的事情,周良娣怎么这样做?要我说,头一个要拿下问罪的就该是周良娣的嫂子,至于周良娣,她可是阿姑的堂孙女呢,阿姑才走了百日不到,我们就下手杀了周良娣,外头的人会怎么说?甚至还有人会说是皇太子妃嫉妒,才做出这样谋害皇太子的侧室的事情……”
“母妃,您这说得是什么?十五娘怎么会有那种心思,要害周良娣?”萧弘大声反对道。
孔氏却撇撇嘴说:“这后宅里,后宫里的事情,你们这些男子就从来没弄明白过。这事情可是牵涉到将要临世的皇孙的母妃,牵涉到周家,为何就不能谨慎一点儿呢?你光是听那个突然跑来的叫什么阿莺的宫婢的话,也不想一想既然周良娣做这种阴司之事,岂会让人随便见到,还有,阿莺是怎么拿到那个大的写了皇太子妃的布偶的,你问了她么?另外,阿莺的来历你知道么?并不是说我这个当母妃的要袒护谁,但是后宫里一般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要问清楚的。很简单,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更要用两只耳朵听话,你说是不是?”
她的这番话倒让萧咸和萧弘低下了头,仔细考虑了下,不得不说,两父子认为孔氏说得有理。就算这事情一眼看过去都是那周良娣的错,但是按照这个程序来问一下那阿莺的话也没错。
于是,萧弘便说:“那就等问清楚了阿莺的话后再让那周良娣受罚。”
萧咸就问萧弘,要是阿莺的话没什么问题,是否要让周良娣死,萧弘道:“那是自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皇家的家规就是国法,古来有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周良娣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侧室而已。”
孔氏直摇头,说儿子的这种做法太绝情,要是将来周良娣生下的皇孙长大了,知道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下令杀了其母,恐怕是要恨他了。
萧弘道:“我占了理,不怕被人恨,即便那人是我的儿子。”
孔氏又说:“你且听听我的话,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太偏心。”
萧弘不想跟母亲啰嗦了,就说:“这事情我会斟酌着办,母妃不用再操心。”
说完,站起来辞了其父皇和母后,回宫去让人把那个阿莺带到了自己跟前。
阿莺见到冷着脸的萧弘就害怕,不等说话,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萧弘让她别害怕,他这会儿要问她一些话,希望她老实回答,要是有所隐瞒,定不饶她。
“殿下……您请问,阿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我问你,你是如何拿到你主子周良娣锁在那小佛堂下面暗格里的布偶的呢?”
“奴婢趁着昨日周良娣忘记了锁那暗格拿到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她做这样的巫蛊之事呢?”
“是周娘娣的阿嫂前些日子频繁进宫,而且奴婢看她们说话神神秘秘的,故而猜测她们可能在做什么阴司之事?”
“那你拿到了布偶后,为何敢直接拿到我跟皇太子妃跟前呢?我瞧你也不过十四五岁,做宫婢也没多久,别人像你这样大是不能有这么大的主意的。”
萧弘问到这里,见阿莺眼神闪烁了下,就立即明白了她很可能是有同谋或者拿主意的人,于是继续问:“是不是有帮你拿主意的人?不妨事,你说给我听,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阿莺犹豫了下,才慢慢道:“皇太孙妃跟前的阿豆姐姐一直都叫奴婢留意周良娣的举动,为此,她给了奴婢一些财帛和衣裳,还有,奴婢的确是被周良娣打骂,心中不忿,所以……所以,就帮着阿豆姐姐……”
她的话尚未说完,萧弘突然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脸上明显不快起来。
阿莺却是给吓得发抖起来。
萧弘冷冷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阿莺,沉默了半响,叫她起来,让她回去。并说,以后有什么事再叫她来,不过,还是希望她以后忠诚事主,不要因为主子对她不好,就心生报复之心。但是,这一次她揭发周良娣是对的,所以,他也会给她赏赐,让她好好回去当差。
阿莺跪着谢了萧弘,这才爬起来退了出去。
萧弘一个人闷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往外走,不过,他并没有回到跟谢妙容住着的宫殿,而是去了周良娣那里。他让人拿了钥匙来,将门打开,进去见了周良娣。
周良娣见他来看她,不由得激动地大哭。
萧弘劝她别哭了,说这么哭着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还说,从今日起,只会锁这处宫殿的大门,她可以由宫婢们陪着在院子里散散步,另外,她的吃穿还是跟以前一样,希望她好好养胎,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周良娣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痛哭流涕地表示悔恨,说自己都是被嫂子教唆的,还请萧弘能绕她一次。
萧弘并没有当着她的面就应承她会饶她,只是叫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周良娣见萧弘的态度比起当初持剑斥骂她的时候软化多了,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很可能不会死了。她其实也知道行这种巫蛊之术,要是被人发现了,让萧弘等人知道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是,当时她真得在自家嫂子的鼓动下,脑子一热,就给了她嫂子不少金饼,让她给弄些符咒进来,配合她做的布偶来诅咒谢妙容和她生的那三个孩子的。在她想象中,要是她嫂子给她出的这个主意起了作用,到时候皇太子妃和她生的那三个孩子真给咒死了,那自己生的儿子将来不就会因为成为长子登上储君之位了吗?自己的儿子成为了储君,那么皇后,皇太后……
不得不说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得让周良娣敢于冒险一试,可她哪里想到她身边自认为是心腹的宫婢里会出了叛徒。就说那个偷拿了一个布偶去揭发她的阿莺,竟然会被谢妙容派出来的阿豆给收买了呢?
阿莺可是当初皇后周氏赐给她的人,就是防着谢妙容小肚鸡肠,会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特意赐了人给周良娣使唤,就是为了让周良娣平安产子的。
可是世上的事情无绝对,要是周氏在的时候的话,阿莺等人就算有一百个胆子,就算阿豆拿出一千块金饼来,阿莺也不敢背叛周良娣,偷听了她跟其嫂的说话内容,又偷拿了个布偶去皇太子和皇太孙妃前检举周良娣。因为只要有皇后周氏在,她要是敢做背叛周良娣的事情,绝对是拿了钱也没命消受,她哪里敢这么做!
只是等到周氏一死,像是阿莺这种人就会认为周良娣失去了庇护,没了皇后,她跟皇太孙妃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人物。再说了,谢妙容派阿豆一直在宫中周良娣等人的宫殿中都派了耳目。周良娣那里自从皇后赐了人之后,谢妙容的耳目就插不进去了,至少是近不了周良娣跟前,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她就无从得知了,只是阿豆可是个有心人,一直都没放弃要把爪子伸到周良娣跟前。等到先皇后周氏一死,她就找到了下爪子的人了,就是这个阿莺,她听说了阿莺最近因为做事马虎可是被周良娣打骂过。所以,利用阿莺可能对周良娣产生的怨恨之心,阿豆就成功地收买了阿莺。她对阿莺说,只要她帮着皇太子妃拿捏到周良娣的把柄,以后就跟着皇太子妃混了,想一想皇太子妃将来可是会成为皇后,皇太后,这么粗的一根金大|腿,阿莺觉得自己不抱才是傻子。
所以,后面她收了阿豆给的好处费,严密地盯紧周良娣,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又拿到了她的把柄一个写了谢妙容的生辰八字的布偶,如愿在阿豆的安排下去去见了皇太孙和皇太孙妃,将周良娣给告倒了,她也相当于是立功了。
萧弘重新改变了主意怎么安置周良娣后便走了回去,当晚跟谢妙容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多的话说。看得出来,他不是太愉快。
谢妙容就问他怎么了。
萧弘放了饭碗,默了默,开口说话了:“十五娘,我问你,周良娣那里的那个阿莺是你派去的阿豆收买的,然后拿了布偶来告周良娣的吗?”
谢妙容一愣,没想到他竟然问起这件事。老实说,这件事,之前她确实是提前从阿豆嘴巴里知道了,当时阿豆告诉她之后,问要不要这就把那个周良娣给抓起来。毕竟谢妙容作为皇太子妃,完全是有权力这么做,处置一个行巫蛊之术诅咒自己和孩子们的侧室的。但是呢,谢妙容却觉得这件事情,让萧弘知道了之后,由他来出面处理比较好。因为就算她处理周良娣,可也要让萧弘知道才行。还有周良娣怀着身孕呢,再说了,谢妙容不想亲自处置周良娣,还有一层考虑就是,要是她处置周良娣,会不会落下一个瓜田李下之嫌。不知道的人还说她善妒,借着着什么或许是编造出来的由头诬陷周良娣这个皇太子的侧室呢,又或者她一处置周良娣,周良娣现场给你弄个肚子不好了,孩子早产之类的事情,那么她的莫须有的罪名不是就落实了吗?
☆、第252章 25.2
“阿豆是先告诉了我有这事儿,但我想这事情就算我处置了,还是要跟你说。再说了,周良娣又怀着身孕,我真得怕我出手,会有些人在后面嚼舌根儿,说我善妒之类的话……所以,我让阿豆跟阿莺说,这事情还是等我跟你都在的时候,来说比较好。”谢妙容向萧弘解释道,语气平常。她并不紧张,因为在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可是这事情是你让阿豆去收买的阿莺,让她注意周良娣的举动,这种做法不是相当于往周良娣那里派密探吗?可见你防着别人,心思狭隘。此种做法跟比那些行阴司之事的人差不了多少。”
“你说什么?我心思狭隘,我行阴司之事?萧三郎,你忘了我们的头一个孩儿是怎么死的吗?”谢妙容一下子激动起来,看向萧弘愤然道。她怎么也想不到丈夫会这么说自己。
这话一下子就将萧弘给刺着了,失去头一个孩子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痛,那个时候,失去了头一个孩子,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一想起这件事情还要伤心。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对于那些卑贱的出身的女人越发看不上了,认为她们都是爱慕虚荣,心思阴暗的东西。凡是身份卑贱的女人,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可是这个周良娣却是不同,她可是祖母娘家的女郎,还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再加上曾经是萧弘幼时的玩伴,自小认识。他对她除了没有男女之间的爱,其他的朋友般的感情还是有的。后面他酒醉后又意外跟她发生了关系,使得人家怀孕,萧弘内心里还是觉得欠人家的。除了|宠|爱,除了感情,别的他倒还是愿意补偿她的。
一开始他看到阿莺拿了那诅咒妻子的木偶来告周良娣,他的确生气,后来阿莺带着他去找到了诅咒他跟谢妙容的生的孩子们的木偶,他简直是愤怒了,周良娣要是没怀孕的话,他真想把她一剑给杀了。妻子还有孩子们是他生命里面最珍贵,最不可缺少的人,有人想害他们,他当然出离愤怒。
不过,等到后面经她母亲提醒说还是兼听则明,他就让人把阿莺找了来问话,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阿莺到自己跟前来告周良娣跟自己的妻子相关。虽然阿莺说的是周良娣跟她嫂子勾结拿了符咒进来行巫蛊之事,可是这件事情是妻子的心腹阿豆买通阿莺让她找周良娣的把柄,所以萧弘也有点儿生气,在他面前直爽的妻子竟然有这样算计的一面。她和别的内宅争|宠|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总是想方设法地意图收集对手的把柄置其于死地。她在自己的面前是宽容善良单纯的,但是呢,没想到背过身去,她也同样想控制着后宅里,后宫里的那些意图跟自己发生关系的女人。
自己只不过有一个不小心发生关系,让她怀孕的周良娣,这个女人还是先皇帝御赐的,推脱不掉的,但是妻子还是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她,防着她。甚至,萧弘还想到,会不会那个告发周良娣的阿莺是被妻子派出去的阿豆收买,故意拿了这木偶来陷害周良娣的。好在那个周良娣一早就承认了是她嫂子撺掇她这么做的,不然萧弘绝对会产生这种怀疑。
谢妙容见萧弘不吭声了,继续道:“我可没忘记我的头一孩子是怎么没了的,那个时候我太大意,没有想到阿竹居然隔了房头还要来害我。这内宅里面的女人们的心思谁知道?我不想害人,可我也不想我再被人害。这一次周良娣行巫蛊之事诅咒我和几个孩子,我问你,若是我没有派出阿豆去窥探周良娣那边宫殿里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跟孩子们真被她咒着了,然后相继被咒死,到时候想必你就欢喜了?我和孩子们是无辜的,纯良的,也是该死的!”
她越说越生气,看向萧弘,嘴中的话语冰冷,眼中却现出讥讽和愤然。
“我……我什么时候欢喜了?”萧弘眼神有些闪烁道,他被谢妙容的这些话给说得毫无辩驳之言。
“你以前在我面前许下的诺言,说是即使你为帝,也只有我这一个女人,可以随时作废,因为我瞧着你不情不愿,不相信我的样子。这种话就跟张废纸一样,我不会当真的。”谢妙容冷冷一笑道,说完站了起来,“我还要去陪孩子们了,你呢,心怀天下,就去做你的正经事,后宫中的事情若是你有兴趣管,尽可以拿去管,我乐得清闲。另外,我也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了,我也有我自己的正事儿干,不能一辈子窝在后宫里给你生孩子。”
说完,谢妙容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