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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图腾 作者:淮上

    “……尹开阳?”

    “唔。”谢云把刚才单超翻出来的书轻轻拍回案牍上,悠然道:“我第一次见到贺兰敏之就是在暗门,他是被武家人送给尹开阳的。”

    单超一开始没理解送给尹开阳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心中升起荒谬之情:“被他家人?”

    “贺兰敏之生父早死, 他母亲韩国夫人武氏和妹妹魏国夫人贺兰氏, 母女俩都是咱们当今圣上的宠妃,武氏还生了现在的雍王李贤。”说到这里谢云似乎也颇感有趣:“——不过那是后话了。在那母女俩得宠之前, 早在当年皇后刚从感业寺回宫的时候,因为后宫倾轧严重的缘故, 地位性命都不稳固,圣上对暗门又甚为倚重……”

    “武家应该是对尹开阳的喜好有所误会,就送了少年时代的贺兰敏之给他, 以求庇护和结盟。”

    单超彻底无言。

    谢云却对权力巅峰这些淫靡混乱的事情习以为常, 甚至觉得很有意思:“其后数年间,贺兰敏之一直是联系皇后和暗门势力的关键人物,在京城中声势颇盛。在尹开阳率领暗门潜入江湖的那几年里, 他还算是韬光养晦;泰山封禅那一年尹开阳重回长安,暗门再次掌握权力,贺兰敏之就又跳出来了,甚至连皇后都深为忌惮。”

    单超问:“这跟他处处针对你有什么关系?”

    谢云挑眉看了他一眼,笑道:“因为贺兰敏之……当年在暗门碰见我的时候,对我与尹开阳的关系也颇有误会。”

    两人对视良久,单超眼底带着迟疑,谢云却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梢。

    “……误会?”单超终于问。

    谢云眼底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戏谑:“真的只是误会。只是后来我想明白他为何对我如此记恨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也没法跟他解释了。”

    一度在长安城内被人各种猜测、议论流传的秘密,终于在此刻揭开了真相。

    单超静静盯着谢云,终于问:“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告诉你京城势力复杂,很多恩怨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很多人也并不是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因此若想保住太子的命,只盯我一个是没什么用的。”

    谢云深深倚进扶手椅的靠背里,大腿惬意交叠,双手抱胸,悠闲地瞥着单超。这个坐姿让他腿看上去特别的长,后腰深深陷进椅子里,肩背与腰椎形成了一个优美又非常勾引人的弧度,单超的视线落在上面,很久后才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地挪了开去:“我知道了,多谢师父提点。”

    “为师再提点你一下,那天送太子出去的时候看见雍王了?”

    “……”

    “觉得雍王如何?”

    单超迟疑片刻,还是选了个十分中庸正常的答案:“龙章凤姿,不愧是皇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谢云看他的目光忽然成了打量,而且是那种非常揶揄,隐隐带着好笑的打量。

    “……怎么了?”

    谢云收回目光,懒洋洋问:“觉得雍王能取代太子么?”

    单超登时一怔。

    “你当然觉得不能,在你眼里咱们那位体弱多病又伤春悲秋的太子是万能的。”谢云嘲笑道:“但你这么认为,不代表其他皇子也这么认为,更不代表其它皇子身边的人都同意……”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取太子而代之?”

    谢云狡黠道:“我没有这么说。”

    单超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那天荒园中,谢云在他身下辗转喘息,满面痛苦和情欲混杂,眼底满溢着水光的情景。

    他发现只有在那个时候谢云才是比较真实的,剥去了所有放荡惑人的表象,也不会流露出丝毫残忍冷酷的内在。

    “出去罢,”谢云慵懒地挥了挥手,那是个掌心由内向外的手势:“既然是来盯梢的,就称职点到门外去守着,有什么吩咐会叫你的。”

    单超:“……”

    单超转身走向门外,忽然脚步又顿住了,喉结滑动了一下。

    “我知道太子不会是个英明圣主,”他忽然道。

    谢云本要伸手去架上提笔,手指便凝在了半空。

    “但我也不想让你卷入夺嫡重罪里,成为日后被灭口或清算的冤魂,所以那另一半守着太子的羽林军其实也是保护你的。”

    身后一片沉默。

    单超走了出去,双手在背后关上了门。

    ·

    片刻后窗棂被敲了敲,紧接着悄然推开,一道绯红束身裙装的曼妙身影翻进室内,福身小声道:“统领。”

    谢云在桌案前批阅文件,闻言提笔点了点房门方向,意思是为何放着门不走要翻窗?

    “统领恕罪,”来人正是锦心,哭笑不得道:“我方才进来时看见外面有人守着,紫服金玉带,卫兵似的,正是最近圣旨亲封的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谢云头也不回:“正三品不能给我守门?”

    “呃,倒也不是……”

    “那不就结了。”

    谢云从八宝阁上拿下一只纹金黑漆匣,取出里面羊脂白玉的小药瓶。锦心凑近了看,打开后瓶中装的是朱红色药粉,闻不出什么气味,只见其色殷红如血,煞是好看。

    谢云晃了晃药瓶,眼底满是思忖之色,片刻后问:“那人最近来找过你?”

    锦心半跪在地,神情完全不见平时的风流妩媚,正色低声道:“是。”

    “说了什么?”

    “俱是当年勾引女子的惑人之言,并许以财帛重利,不提也罢。”

    锦心以为谢云会像以前那样顺口嘲两句,谁知谢云只沉思着点了点头,将药瓶轻轻搁在了锦心面前:“——天后淘澄来的,为此还专门拷问了当年王皇后母家柳氏几个旧奴。”

    “厌胜之术一向深为陛下所恶,王皇后就是因此被废,若是走漏风声的话天后也自身难保。所以此计极险,一旦得手必须全部销毁,不留任何证据。”

    锦心点头拿起药瓶,忽然欲言又止:“统领……”

    谢云眼角瞥了她一眼。

    “即便销毁物证,此事也是天知地知,皇后知你也知。人都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眼下虽未到鸟尽兔死之时,但只要此计得手,武后通向那把椅子的路上就再也没有任何阻挡了,到时候你就……”

    锦心声音微微颤抖,深深低下了头。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谢云一只脚踩在书房莲纹青砖上,另一只脚因为双腿交叠的关系悬在半空中,倏然放在了地上。

    随即她感觉到谢云坐在椅子里俯下身,紧贴在她耳边,轻声笑问:“你以为我想不到会有那一天?”

    “……”锦心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地跳,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那统领为何……为何仍对皇后死心塌地?外面守着的那位,同样龙章凤姿,且深受恩惠多年,对统领毫无二心,从各方面来说都……”

    她牙一咬心一横,颤抖道:“……都更合适,但统领却屡屡不假辞色,甚至还故意往外推……”

    根据锦心对谢云的了解,这个时候没有一掌立毙她于当场,已经是非常仁慈念旧情的了。

    书房里安静无比,甚至连呼吸都清晰可闻。不知过了多久,锦心半跪在地的膝盖都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才听见谢云慢悠悠地笑了一声。

    “你想劝我别把当朝三品大员踢出去守门,怕他日后居于上位了,便怀恨报复,是么?”

    锦心不敢言。

    “唔,”出乎意料的是谢云微笑道:“说得很有道理,看在你的面子上,本来中午是准备赏他半个窝头的,眼下便再加两碟咸菜罢。”

    锦心唯一的冲动,便是两眼一黑,就此栽倒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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