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阵子老团长神神秘秘地打来电话,给了他一个文汇集启灵特别名额,据说是主办方特别划出来给各条战线上的劳模功臣们的。
老团长说了,这次文汇集有一位镇国文师,特别特别的牛掰,前阵子治好他失眠症的《南柯梦》就是这位安大师写的。而且安大师的文一向启灵有神效,让他怎么地都要争取留在现场,哪怕是在场外,说不定都有机会启灵。
安大师一向喜欢搞大场面!
老团长没能给王陈武搞到第二天的启灵名额,实在是内部消息里安大师的名头太响,位置太抢手,王陈武这个功勋排长就有些排不上号。
第一天的文事,他的两个孩子还是没能启灵,又一次的失望让他麻木生茧的心都有些刺痛。
好在老团长的话他记在心头,要相信,安然大师是能制造奇迹的大师!
王陈武在体育馆角落里找了个避风处,半开放式的馆所晚上也不算太冷,让婆姨和孩子暂时安顿,只要不在内围,保安们也不会来赶。
他匆匆跑出去,买了十个大肉包,难得奢侈一回,这两天就开开荤,两天六顿就全有了,家里的瓜婆姨也好久没好好吃上一口了。忍着饥,舔舔唇,他还是没咬上一口,打算回去和婆姨一起分着吃。
一转身,对面撞上个汉子,差点没把一包肉包给撞翻了。王陈武憋着气一瞪,却见那人拉着个装着孩子的简易桶,两眼发直,面无人色,像游魂似的往外飘。桶里的孩子无声无息,显然,这也是个伤心透了的父亲。
那人似乎连撞了人都没注意到,趔趄几步,又神思不属地拖着桶往外走。
王陈武看了看他木然憔悴的脸,脚步慢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喊出声:“哎!你等等……”
那位痛苦的父亲听了他的话,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光彩,含泪嚅嚅:“大兄弟,俺,俺谢谢你!不管成不成,总算有个指望。”
一个秘密的传说悄悄地在体育馆周边传播开来,更多失意痛苦徘徊的人群,偷偷带着自己的孩子潜了回来,缩在馆壁角落里,等待着微末的希望。
王陈武默默地为边上拥挤的人让出点位置,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婆姨又黑又糙的手握住他的,不再年轻清秀的脸庞上绽出温暖的笑:“武哥,咱不欺心,老天会给好报的,安大师会保佑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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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佑”孩子们启灵的安大师正在后台候场,折小胖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安大师这朵娇花不住地嗡嗡嗡,方言都冒了出来:“别紧张,千万别紧张,额都社好咧,灯光、走位、观测室……妥妥滴~”
折冲前搂过满头油汗的儿子,笑道:“行了,我看你比程尘紧张多了。让程尘安静会儿。”
这儿子果然是亲生的,给他分配了安大师这一块的服务,这孩子借着同学情谊的先天优势,做得有声有色,考虑也挺周全,虽然还有些小漏缺要老爹扫尾,咱也能自豪地喊一声老折家后继有人喽!
前台大戏已经拉开了帷幕,梁德衡教授的团队果然大手笔,竟然请了顶级的民乐队演奏《霓裳羽衣曲》。几十位唐代打扮的舞姬随乐起舞,舞姿婆娑,流光过隙,台上“云雾”缭绕,宛若虚无缥缈的仙境。
“当这是春晚联欢吗?”程尘牙疼地喃喃。
只见一位美髯飘飘的帅大叔,穿着一袭唐服,在乐声中走向前台,经过程尘身边时,他侧目傲然说道:“年轻人,不是写点声色犬马、肉香致致的艳文,就能坐稳镇国的。什么是古色古韵,你还有得学!”
程尘听着就不乐意了,正容相对,凝重地说:“这位大叔,你谁啊?!”
这一问,美髯大叔鼻孔翕张,怒目圆瞪,抽抽着嘴角恨恨哼了声,甩手拧头,气呼呼地上台去也!
“这位是梁德衡教授。”狗腿折小胖悄声在后头说。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不客气……”
“不管我得不得罪他,他都已经视我为敌。那我又何必忍着憋屈自己?”
“这话好有道理,我喜欢。”老蒋哈哈一笑,大伙也不再将这长胡子大叔的一点小心思放在心上了。
有什么好怂的,就是正面怼!
程朗深深望了一眼那位大叔,漠然转头。
台上的吟诵已经开始,这位梁教授果然练过,气息很稳,共鸣十足,不借用话筒居然也能将声音清晰地传至后台,这是有台词功底的。
灵文启灵重在与天地间的灵意共鸣,灵性相吸,最主要的是诵者的情感与文思的交融,其实读音标不标准,声音响不响亮与启灵多少并不相关。但是有个好的台型台风,优美的朗诵风度,对于宣传人设,以及给有权有势人家启灵时,那印象加成就多太多了!
看来这位梁教授的团队在他的人设包装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看来,更是赏心悦目,不明觉厉。就这一个亮相,梁教授的观众票就刷刷刷跑到8万开外了!要知道,这年头可还是滴滴叫的BB机当家,很少有人有手机能投票,也没几个人有兴致会守在台式电话前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热线来投票。
8万电视观众票,已经相当吓人了。
梁德衡瞟了眼正对面的票数显示屏,微微冷笑,朗诵得更中气十足。雄厚深沉的男中音飘荡在空中,七彩灵光点点,清幽飘渺的配乐更衬得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如泣如诉,可歌可叹。
三四个淡淡的、妖娆多姿的美人舞影从梁教授手中的灵书飘出,鸣府俱像!
梁德衡激动又得意地抬高了声音,可惜直到结束,再没有唐明皇的身影出现,虽然鸣府,总还是略有不足。
梁德衡也只能遗憾地结束了他的诵念,心底暗自盘算,看来剧情这块,尤其是男主角塑造,还得再换个得力的人。台下喜极而泣的喊声此起彼伏,他整整衣冠看了眼计数屏,36人启灵,109588观众票,稳居第一。
他斜睨一眼后台,嘴角忍不住轻蔑地勾起,真以为凭着点灵赋,没背景依靠,孤身只影就能撬起文坛的天?把一干熬了半辈子的前辈踩在脚底?天真!
程尘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
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淡青镶藏青边的襕衫,用以纪念当年大地球上屡试不中举的蒲公。再说了,鬼狐故事不穿身小秀才的服装,那也太不应景了。想想当年“哥哥”在《倩女幽魂》中经典的背书箱砸馒头镜头,唯余一声叹息。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倩女幽魂》的BGM在心头响起,程尘给了大狼和朋友们一个灿烂的微笑,坚定地踏上舞台。
前台喧嚣已息,幽暗中一束灯光亮起,追逐身着挺拔襕衫的身影,眉目清秀的少年在台前站定,犹如一棵伸展枝叶的小小青松。
他展开手中一叠文稿,沉默了片刻,幽幽念起:
【《婴宁》……女郎走过去几步,看着婢女笑着说:“这个年青人目光灼灼像个贼!”】
一丛又一丛的各色锦绣花朵,如同春光乍至,鲜花烂漫,次第怒放。灵性结成的花丛中,一位憨态可掬的绝色少女美目盼兮,绕到程尘身前躬身一礼,却又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泪珠连连——那是爱笑的狐女婴宁。
无可奈何的表兄王子服摇头晃脑地踱步跟上,两人瞬息化作流光向台下洒落。似锦鲜花也四散作七彩的流光,漫洒台下。婴儿的啼哭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要不是大师还在继续诵读,早就有按捺不住的激动父母冲上前来。
程尘瞟了一眼数据屏,启灵16人,观众票42006……还有些差距。
他索性不再分心关注这些,只是专心致志地将自己全幅精神,投入到那个鬼狐亦有情的奇诡世界,大声诵读。什么数据,什么文会交流都抛之脑后。
【母曰:“此女亦太憨。”】
婆母无奈,鬼母慈爱,邻家儿子轻浮浪荡……蒲公妙笔之下描绘的各色人物,在程尘情感共鸣的诵读声中,一个接一个地从纸上浮现,或浅浅淡淡,或浓笔重墨,灵光不断,启灵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