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稍稍正经:“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在陪苏队出外勤,就在北大街附近。”
阮阳眉头微皱,忍不住嘱咐:“外面温度低,注意保暖。”
“呜呜呜,果然还是阳阳最好。”
“挂了。”
电话挂断,阮阳转头看身旁的秦柯,神色颇为凝重:“老师,苏队确实在调查玉章书院。”
秦柯带着老花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明深邃,最后半眯成一道凌厉目光。
“看来我得到的消息不假,玉章书院案果然被强制压下了。两条人命啊……这帮狗官!”
阮阳心态稍平和,但也第一次生出了面对强权时的无力感:“苏队私自调查不仅有可能葬送刑警生涯,更无法取得有效证据。”
“对。”秦柯颔首,“如今的办法,唯有通过舆论倒逼警局发声。”
秦柯的话直击重点,阮阳醍醐灌顶,继而陷入沉思:“如今网友愈发冷静客观,绝非一个单纯的爆料可以煽动。况且煽动无辜网友并非正当之举”。
他抬起头,眼神映着四合院外的漫天阳光:“我们需要证据。让网友重视、让警局发声的证据。”
秦柯点点头,但脸色凝重,连同声音也显出苍老的倦怠感:“取得证据,谈何容易。”
四合院外风声鹤唳,有寒风卷着胡同外的银杏叶飘进院内。残破金黄的叶子被光线穿透,在空中飘零,最终在土中碾落成泥。
阮阳望着最后一片树叶落地,声音徜徉在寒风和金阳里:“老师,让我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半小时后,还有一章。
第46章 记者阮阳(下)
阮阳提议的调查方法是由他假扮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被老父亲“秦柯”亲自送去玉章学院戒网瘾。通过深入内部来调查取证,作为曝光玉章书院的直接证据。
这个调查办法思路简单,但执行难度巨大,甚至会威胁到生命安全。
秦柯迟迟没有首肯。他既担心阮阳经验不足以及生命安全,也焦心路致远得知他把阮阳送去卧底后,会震怒发狠。
阮阳的“退圈事件”已经被年末五花八门的娱乐新闻淹没。他偶尔登陆微博查收粉丝发来的微信,但从未回复,也再未发布新微博。
阮阳身上的“明星”标签与日黯淡,而随着秦柯的教导和言传身教,他默默将“记者”的标签贴进了心里。
四合院的木桌成了开放式的办公桌和讨论室,每每看书疲惫时,吹入院中的冷风成了天然的清醒剂。
阮阳裹着路致远亲自挑选的大牌羽绒服,再次向秦柯表决心:“老师,玉章书院背后背负的可能不止两条性命。也许有更多少年曾在堂堂书院内殒命,而在读的上百个孩子,他们也许正在暗无天日的命运里挣扎。
我有过犹如生活在无止境的噩梦中无法逃脱的童年,我比任何人更能体会深陷玉章学院内的少年的心情。如果没有人去救他们,他们可能会绝望,会自杀。那时候,知情却不作为、有舆论影响力却不发声的我们,该如何自处?
老师,您跟我说作为记者要有信念感和使命感。现在,我想去完成我的使命。”
年末之际,院外胡同有少年追逐着跑过,留下一串无忧无虑的笑声和噼啪作响的鞭炮声。
笑声纯粹、鞭炮声热烈,在悠悠胡同回响震荡,成了阮阳发言的背景乐。
秦柯仍旧带着老花眼镜,嘴角折腾的热气微微模糊了厚重的镜片,遮住了他镜片后微红、晶亮的一对眼睛。
他速来不羁又脾气差,却是少数始终坚持“公平正义”、坚守“道德良心”的新闻人。
“为民发声”微博号是他在迟暮之年的最后战斗,信念感支撑着他带领团队一次次扛住压力、勇敢发声。
此刻,阮阳的一腔热血让他看到了“传承”,新闻人血脉里追求对公平正义的“传承”。
生命有限,良知的新闻人却可以用“传承”让“公平正义”始终存活于无尽的时间里。
秦柯动容又欣慰,最终一拍桌子,点头首肯:“好。我同意你潜入玉章书院取证,但必须记住,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考量标准。切勿逞强、绝不冲动。”
阮阳在夕阳里挺直脊背,以从未有过的昂首姿态镇重点头:“老师,我一定完成任务!”
☆ ☆ ☆
决定一旦作下,就必须用最短时间定下“潜伏”计划,以缩短取证时间,第一时间发布曝光微博。
两人首先要解决的头号难题,不是阮阳的身份问题,也不是潜入后的偷拍问题,而是可能来自路致远的阻挠。
说服路致远同意自己的宝贝疙瘩深入虎穴取证的可能性为零,但此次老天格外宽厚,竟带来了意外好消息。
秦柯和阮阳苦思冥想之际,路致远告知了要出差美国,处理骁骁与国外公司合约纠纷问题决定。
由于纠纷牵扯多方利益和巨额赔偿金,此次前往美国,少则一周,多则可能长达半月。
路致远颇为愧疚,但骁骁在与路氏签订合同时,明确要求由路致远亲自为其谈判。而国外公司的利益牵扯,也确实只有路致远本人才有能力全盘理清谈妥。
阮阳双手圈着对方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在路致远耳侧:“路致远,你去吧,处理好再回来。我在四合院等你回来。”
路致远自小生活在孤儿院,加之生性凉薄,很少有譬如“不舍”、“思念”的情绪,但此刻却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心脏抽紧的感觉。
他用手掌拢住阮阳,声音如大海般温柔磅礴:“等我回来。”
路致远的行程排地紧凑密实。与阮阳告别第二天,他带着骁骁和律师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
阮阳在机场全程注视飞机起飞、翱翔、消失于云层……他望着隐入云层的机翼,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去。
与秦柯在机场大厅碰头后,两人回到四合院,改头换面、整理装备,于当天傍晚敲响了玉章书院紧闭的铁门。
乔装后的阮阳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下巴处一道深刻的伤痕滑向耳根处,狰狞可怖让人发怵。
他将两台微型摄像机带在身上。一架装在手表里,一架缝在内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