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便如出弓之箭飞射而出。
将士们满目豪气的相互对看一眼,在默契的点头之后,他们便大喝一声,紧紧追随在他们的首领之后。
他们的每一次落脚,就如同直接踏在了虚浮的泡沫之上。即便是轻盈的蜻蜓,点水时也难免要碰到水面,更何况像他们这般借尚未凝固发硬的石痂继续前行呢?
山崩地裂仿佛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他们不但要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沉入足可融金化骨的熔浆里去,而且还需时时留心,刻刻留意,以避免被滚落的巨石击中。
正当他们做好了将性命踏在脚下的心理准备之时,动荡不已的大地突然平息了下来。
地裂和狭缝皆都停止了扩大,不断喷涌的熔浆也跟着缓和了下来。险险稳住身形的蛮牛和将士们及时在地洞边缘处停下脚步,在震惊无比的四下查看了一圈之后,他们这才确信大地的浩劫暂时中止了。
“地宫——”
不知谁惊奇的喊了一声,引得蛮牛和其他将士慌忙低头去看地洞。
凭空陷入地下的大洞如今看来,竟没有方才他们在山腰上俯瞰时来的深。但他们转念一想,怕是熔浆灌入其中,这才将它的底部抬高了。
蛮牛面色凝重的俯下身来,但她看了许久,也只能看见熔浆和碎石。
“大人……青衣……”她喃喃道,“你们可无事……”
“首领……”将士们也不约而同的露出担忧的神情,“我们还是开一条沟渠出来,先将这些碍事的熔浆清掉才行啊!”
“这里的地都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们哪里还能找出地方来下手?”蛮牛蹙眉道,“再者这样太费时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确认大人和青衣是不是无恙。看样子我得亲自下去——”
“首领你——”将士们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阻拦道,“这熔浆乃是大人的真火所化,你直接下去怕是会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蛮牛不顾阻拦,起身就准备跳下去。
变故就发生那一瞬,蛮牛才动身形,就有一股极为迅猛的力量自下而上的急冲而出。
猝不及防的蛮牛被那不知名的力量一撞,霎时被撞飞到了半空之中。
留守在地洞边的将士们但见一波玄黑的巨物从熔浆中飞射而出,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巨物便忽然分散成了无数锁链,就那么哗哗作响的飞散开来。
一个淡青色的倩影逐渐显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青衣!”狼狈落地的蛮牛一时大喜,连忙问道,“大人呢?”
只显露出半身来的青衣睁开自己那双清冷的眼睛,她循声低头看了眼蛮牛,然后不等蛮牛面上的喜色消隐,她便伸手对着蛮牛身后的远山虚空一抓。
只听见呼的一声,数根囚妖索破空而出,又破空而回,而它们的末端皆都多了一只无力挣扎的妖怪。
见状蛮牛的脸上霎时变得凝重起来。她还记青衣那极为冷酷又强悍的血脉,虽然同是季厘国的人,但她从未见过如温玉和青衣这般同时兼具恐怖和柔弱两种特性的存在。
她看着青衣面无表情的割开猎物的脖颈,当殷红的血汨汨流淌而出之时,她这才低头痛饮了起来。
将士们见了这样的青衣皆都有些失神,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小娘子身上的气息既甘甜醇厚,又森冷可怖,令他们在垂涎心动之余,又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但最终,那股强烈的渴望战胜了他们心底的恐惧,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开始逼近青衣了。
“你们——”觉出不对的蛮牛慌忙用剑锋割伤了自己的大腿,唯恐自己也如他们一般忍不住想对青衣下手。
正埋头进食的青衣似有所觉的抬起头,但她看的并不是蛮牛或那些意志动摇的将士们,她的看的是远方的山峦和境界线。
虽然不甚清晰,但她分明感知到有大量的妖怪正在朝这里靠近。
“哼,妖怪。”未曾饱腹的青衣冷笑一声,却是丢开了自己方才抓来的猎物。
蛮牛只觉这样的青衣有些可怕,但护主心切的她还是咬牙问道:“不知大人现在何处?”
青衣淡淡的扫了蛮牛一眼,随即动了动手指,团团裹缠在她下半身外的锁链便松散开来。待到屏蔽他人目光的囚妖索皆都消失之后,黑三郎的身形这才暴露了出来。
他就像条大蛇一般,将青衣紧紧缠在自己的尾巴里,若非方才那些囚妖索死死的勒着他叫他动弹不得,只怕他就要忘情的缠着青衣一同赴往极乐境界了。
是以这会儿囚妖索一散,他便立马黏黏糊糊的抱着青衣蹭来蹭去,只差没直接开口要求双修了。
不堪受扰的青衣不悦的拽住黑三郎的尾巴尖,然后才道:“你的仆从等你多时,还不快快交代他们行事?”
说完她又回头盯着地洞看了起来。
意&乱&情&迷中的黑三郎这才注意到跪在下空的蛮牛。
总算还记得大事的黑三郎强行抑制住了体内骚&动不已的欲&望,未免再度陷入软玉温香中,他不得不忍痛松开了青衣。
“地宫已现,我们会引开后土分&身,你们只管挖开地宫,将那磐石击碎即可!”黑三郎一面说,一面就暗中运力。
蛮牛领命上前,此时再俯头看时,就发现那地洞里的熔浆正在逆向流出,并源源不断的从她身边流过。
废墟般的地宫逐渐显现出来,而站在地宫正中间的人也跟着现身了。
那里只站了两个男子,一个身穿藏青色劲衣,许是在地宫里经历了好些混乱的场景,是以他的衣衫皆都有些脏破。另一个兜头披了一件火红色的大斗篷,但单看他的背影,蛮牛就忍不住有些心悸起来。
她隐约猜到了那斗篷下的男子的身份。但等到对方慢慢的抬起头后,她震惊之余,竟又有些怀疑自己猜错了。
只见他的脸截然分裂成了两个模样,右边是个极其狰狞的面具,而左边则像是在他们如今踩踏的大地上雕刻出来的人脸一般,不但黑红不均,还带有许多不自然的裂纹。
“烛龙——”一看见虚浮在半空中的黑三郎,暴怒中的后土身形一动,却是快如闪电般的朝黑三郎袭去。
“我们好歹也算故人。”黑三郎闪身避开了突袭。待瞧见后土扬手召唤出无数尖锐的石锥时,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为何每次见了面,不是我恼了便是你恼了呢?”
“你我无需多言!你的宿命,就只有永眠于地底而已!”一招落空的后土爆喝一声,便又再度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你们的浴霸有戏份!
☆、第303章 地宫9
石锥如利箭齐齐朝黑三郎袭去,神色稍紧的黑三郎长尾一甩,便将石锥尽数斩断了。
但后土又岂会轻易收手。既然石锥不能损敌分毫,那他便要越加发大招才行。
留守在一边的青衣但见温玉的肉身再度起了变化。
他脸上的半边面具不再如淤泥般不停融化了,当他同黑三郎你来我往的缠斗之时,他那狰狞的面具便开始一点点的成型起来。
青衣从未见过如那半边面具一般的面孔,乍一眼看很是庄严沉静,然而那层庄重就如脆弱的糖衣般经不起考验。每当黑三郎以真火将他强行掀起的土墙尽数瓦解之时,那面具便会马上被阴霾所笼罩,但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它便又恢复成了原来庄严沉静的模样。
他变脸的速度着实太快,叫青衣险些以为自己方才所见的是幻觉。但很快,在见证过无数次转瞬即逝的变脸之后,她终于确信自己所见非虚。
那面具每变幻一次表情,后土发招的威力便会大上一分。初时黑三郎还能游刃有余的予以回击,但很快,他便连抵挡都必须全力以赴了。
地面上的土石皆都为后土的援军,只要他抬手施展自己的力量,原本毫无生气的土石便会咆哮着凝聚起来。
他以碎石枯木为骨架,以黑土为血肉,再以草植泥浆为表皮。当那土石铸就的巨怪即将成型之时,他又伸手撕下右脸上的那半边面具,并将它塞进了巨怪空无一物的眼眶之中。
大量的黑气自巨怪的右眼中飘逸而出,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本该是死物的巨怪霎时有了生气,并开始朝黑三郎进攻起来。
黑三郎面色一沉,连忙以长尾回击。
不曾想那巨怪竟是无所畏惧,哪怕它的身躯都叫黑三郎打散了大半,它也依然锲而不舍的用仅剩的一只手去抓黑三郎。
辽阔的大地为巨怪提供了无穷无尽的援助,黑三郎若是打散了它的手,大地便会自发自动的为它补全一只手;它若是少了一条腿,大地便会为它重塑一条腿。更有甚者,它的每一次补全,便会比原来更加坚不可摧,就如同后土一样。
光是攻击巨怪庞大的身躯是完全没有用的,黑三郎深知自己须得击毁后土安置于巨怪右眼中的力量之源方可彻底摧毁它,但他既知道这点,制造巨怪的后土又岂会不知?是故每每黑三郎出手攻击巨怪死穴之时,巨怪便会以一种和庞大身躯不复的敏捷闪避开来。
地心的熔浆皆都朝着巨怪喷涌而来,巨怪身浴熔浆却未曾融化,相反,在真火的反复烧灼之下,它的躯体反而化出了更为坚硬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