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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门有喜 作者:一砾沙

    元夕忍不住想笑,果然是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最大的烦恼就是没地方去玩,哪知道这几日宅子里的勾心斗角腥风血雨,比不能去玩要令人烦恼万倍。

    她正想说些什么安抚她,萧芷萱突然又激动地抓起她的手道:“嫂嫂陪我到田庄去玩可好。去年大哥带我去过,这个时节,那里的桃子正好结得又大又甜,大哥还能教我捉鱼,可好玩了。”

    元夕心中一动,她正好想去田庄看看,毕竟要了解田庄的真实情况,到实地去走走问问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她还是有些顾虑,问道:“就我们两个女眷去吗?是不是不太方便?”

    “当然不是!”萧芷萱立刻叫道:“自然要大哥带我们去,不然爹怎么可能放我出府。再说,也正好让大哥大嫂好好培养下感情。”说完她又意有所指地朝元夕眨了眨眼。

    元夕听得有些奇怪,这小姑娘哪里会懂得这些事,余光突然瞥见站在一边同样笑得别有深意的李嬷嬷,顿时明白了过来,定是李嬷嬷见萧渡总不往她房里来,太过替她着急,每日在她耳边念御夫术还不够,现在连小姑都一并扯了进来。

    想着萧芷萱正似懂非懂地撮合着她与萧渡的闺房之事,她脸上便有些发热,忍不住嗔怨地瞪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却不以为意,只开心地替她应道:“正好少夫人也要出去散心,就劳烦萱小姐了。”

    元夕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连忙轻咳几声,遣她去外面伺候着,李嬷嬷也不以为意,欢欣地出去交代安荷和容翘进来为元夕收拾箱笼,那样子倒像比她出嫁还高兴。

    元夕忍住想扶额的心情,这边萧芷萱只当她答已应了,也一脸兴奋道:“太好了,我这就和哥哥去说,等定好了时辰,就差人来和嫂嫂说。”

    第二天一大早,萧芷萱就带着丫鬟和箱笼到元夕房外等她,几人一起走到院门外,看见几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翠幄青紬的马车旁,萧渡一身绛紫团云直缀,闲闲站在花树下,却自有一番风流态度。元夕想到李嬷嬷昨晚反复和她交代的:一定把握这次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于是脸上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幸好萧渡正在认真和车夫交代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

    萧芷萱一见萧渡便开心地跑了过去,拽了他的手道:”哥,都准备好了没吗?“萧渡摇头笑道:”一听到要去玩就这么没正型了,真该那位赵夫子好好给你立立规矩。“萧芷萱一听赵夫子便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那样迂腐的老顽固,我才不听他的呢。”她又朝元夕招手道:“嫂嫂快过来,我们一起乘车。”

    萧渡也看见元夕,却只淡淡笑了笑,道:“你与嫂子乘一辆车,我另有安排。”

    萧芷萱觉得奇怪,正要问缘故,却和元夕同时望见不远处正走来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丫鬟装扮,走得小心畏缩。而另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衫,身材削瘦,目光呆滞,竟是那偏院中疯癫的芸娘。

    元夕猛地想起那日之事,脸上便有些发白,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萧渡却走过去扶着芸娘朝这边走来,柔声道:“不用怕,她那日是受了刺激才发病,我见她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所以想带她一起去散散心,不知道娘子能否应允。”

    元夕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心中却满是疑惑,不知这神秘的芸娘到底是何身份。此时车夫来催说时辰已到,元夕便与萧芷萱一起上了车,萧渡带着芸娘共乘一车,几个丫鬟小厮又坐了两乘,排成一行朝城郊驶去。

    车行了一阵,元夕坐在颠簸的车厢内,实在觉得好奇,便向萧芷萱问道:“那芸娘到底是什么人?”

    萧芷萱叹了口气道:“芸娘以前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大哥出生后夫人身体就一直不好,便将大哥交给了乳母和芸娘一起照看。据说,芸娘对大哥从小就照顾得细心周到,有一次大哥发了高烧,几乎不省人事,芸娘守在床边三日未眠才将他救了回来,因此大哥便将她视作义母一般。可惜五年前芸娘突然生了一场怪病,突然神志不清疯癫了起来,本来夫人想将她安置出府,大哥硬是不让,在府里找了一处偏院,又派了个丫鬟去照顾她,他自己也能时常会去看看她。”

    元夕心中一软,未想到表面任性妄为的萧渡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对那芸娘也多了一份同情。马车走过一段崎岖小路,停在了一处渡河旁,萧芷萱兴奋地掀开车帘道:“过了这河就能到田庄了,再坐下去我的屁股都快要长茧了。”元夕听着这天真之语,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一行人于是下车来到渡河边,那船夫一见这马车就知道是侯府的人,连忙恭敬地请他们上船,元夕坐在船头望着远山隐隐,碧波粼粼,感到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就在这时,从河中央遥遥划来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人,青衫玉带、墨色方巾,眉目清雅俊秀,如一泊清流,悠然与山水之间,他朝这边微微揖手,恭敬道:“翰林院编修骆渊,拜见侯爷。”

    元夕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待那船行得近了,看清他的眉目,顿时惊呼出声:“小夫子!”

    骆渊将目光移了过来,顿了一顿,才浅浅笑道:”萧夫人,好久不见。“

    萧渡狐疑地望着自家娘子一副激动地难以自持的表情,忍不住轻哼一声,嘀咕道:“这次倒是不怕羞了!”

    ☆、第12章 婉婉

    和风习习生暖意,书墨生香的学堂内,十四岁的元夕正在趴在案上写字,在她身边坐着一位青衫少年,正凝神看着手中的书籍。阳光自窗棱处透入,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地上,一长一短,默默相对。

    元夕只写了几个字就顿了笔,瞥了一眼坐在旁边正看得出神的小夫子,偷偷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眼神未错,却好似能洞悉她的所有举动,开口轻声问道。

    元夕放了笔,歪着头悻悻道:“我今天听见爹爹唤二姐的小字了,姐妹们都有小字,只有我没有。”她突然生出个念头,期盼地盯着他道:“小夫子给我起个小字吧。”

    他终于放下书,只思索了一会儿,便笑道:“好,就叫婉婉如何。“

    她觉得这态度太过敷衍,于是瘪着小嘴,道:”小夫子不愿起就算了,何必随意起一个搪塞我。“

    小夫子仍是温柔笑着,轻轻执起她刚放下得那支笔,在纸上写下“婉婉”二字,笔走龙蛇,将这二字写得晓风拂柳一般秀丽清颀,又对她道:“婉有和顺之意,诗经郑风中曾有一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所以,这可是个和顺的美人名字,怎么你还不乐意。”

    她听得十分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将那张纸小心地叠好,揣进怀里。她觉得小夫子是她见过最有学问的人,那他为她起得名字自然也是最好的,于是恨不得现在就去昭告天下。小夫子却说,女孩的小字不能随便宣扬,也不应由外人来起,于是这便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只有和小夫子独处时,他才会唤她婉婉。

    后来,小夫子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叫她婉婉了。现在,连小夫子也不能叫了。再度重逢,他站在山水之间,仍挂着她熟悉的温柔笑容着,却对她道:“萧夫人,好久不见。”

    元夕突然觉得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这样并不应该,于是她掩下方才那一瞬的失态,站起对他躬身行了一礼,就转过身不再敢看他。

    那边骆渊却又朗声道:“在下久闻宣远侯大名,想不到今日有缘遇上,正好可以结伴同行?”

    萧渡斜眼瞥了瞥他,故意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区区五品小官,也配与我同行。”

    这话说得刻薄,骆渊却并不气恼,仍是挂着不卑不亢的笑容道:“敢问这湖中鱼鸟,山中草木可有品级,既然是游山玩水,又何必被俗世虚名所累。”

    “你如果非要跟,就跟着吧。”萧渡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抛下这句话便往船舱走去。回头一看,却发现萧芷萱还和元夕一起朝那边张望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这里风大,回船舱去。”

    萧芷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好的天气,哪里有风啊?“

    萧渡狠狠瞪她一眼,咬着牙道:“阴风!”

    萧芷萱见他真要动怒,连忙缩着头跑进了舱内,元夕也不敢多留,提着裙摆也跟了进去。

    一进舱内,萧芷萱就缠着她叽叽喳喳地问: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嫂嫂。元夕瞥了一眼装作不在意地歪在一旁的萧渡,道:“我在闺中的时候,夏家专门为族中子弟办了太学,男女皆可入学,不过女子只学一年。当时请得夫子是京中的大儒柳文道先生,骆先生是他的意门生,届时他刚中了举人在等待会试,柳先生便带着他来一齐为我们讲学。骆先生讲课讲得好,为人又亲切和善,我们就都称他为小夫子。后来我不去学堂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萧芷萱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瞧着他谈吐不凡、人才出众,原来是柳老先生的门生啊。”

    萧渡在旁轻哼一声道:”只见了一面,你如何知道他人才出众。“

    萧芷萱正为刚才莫名其妙被拉进舱里不忿,于是丢了个白眼过去刚要反驳,元夕连忙轻咳一声,劝道:“别说了,小心把芸娘吵醒了。”

    那两人果然噤声,同时望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睡得正沉的芸娘。芸娘上船后有些不适,一直躺在舱内休息,只留了那小丫鬟照看。这下几个人都挤进了船舱,萧芷萱看不见湖上风景,心中烦闷得四处乱窜,元夕靠着舱身,心事重重地发着呆。萧渡却掀开舱帘,望着那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小船,自言自语道:”正巧碰上……真得有这么巧吗?“

    行了一阵,船终于靠岸,萧芷萱如获大赦钻出船舱,欢天喜地地拉着元夕朝田庄快步走去,萧渡却故意慢下步子,果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他倏地转过身去,道:“骆翰林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到底意欲何为啊?”

    骆渊仍是那副淡然表情,道:“骆某初来此地,一时找不到去处,不知能否在侯爷的田庄借住一晚。”

    萧渡冷笑一声,道:“你如何知道我们是去田庄的?”

    骆渊被他戳破,脸上却不见尴尬之色,仍是挂着笑道:“不知侯爷可否行个方便?”

    “全是女眷,不方便!”萧渡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只听骆渊在后面喊道:“侯爷不愿,骆某也不能勉强。不过骆某却有一句话想问,问完即刻离开。”

    萧渡理也不理,继续朝前走,骆渊快步跟上,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侯爷真得相信,平渡关一役,仅凭夏正一人,就敢延误萧家军的军资吗。”

    萧渡霍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死死盯住他,过了一会儿,才冷笑道:“你可知道,仅凭刚才那句话,不光你这五品的小官做不成了,只怕连脑袋也难保。”

    骆渊却不躲不惧地回望他,道:“骆某自然知道,可若不破釜沉舟,侯爷如何能明白我的诚意。”

    萧渡眯起眼,死死盯住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骆渊两袖一挥,朝他揖道:“骆某只想要侯爷明白:我知道侯爷现在最担忧的是什么,而我,可以帮你。”

    萧渡眸色数变,最后却笑了起来:“原来是个不甘人下,想耍手腕向上爬之人。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我不过是一个闲散侯爷,就算你费尽心机来投靠我,也是捞不到任何好处得。”

    骆渊却坦然看着他道:“如果我说我此举不为利禄,只是想帮侯爷,不知侯爷信不信。”

    萧渡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道:“只可惜我现在过得舒服自在,并没有什么需要你来帮。”他脚步顿了顿,又道:“不过田庄中空闲的农舍倒是不少,你若不嫌弃,就跟来吧。”

    骆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挺直了背脊,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后面,正午的日头正艳,将一行人的影子投在了黄泥路上,转眼,又没入一片金黄的麦穗之中。

    ☆、第13章 对弈

    穿过齐腰深的麦浪,一行人便来到了田庄门前。庄里知道了侯爷要来的消息,管事刘松早带着仆妇们站在门前迎接,萧渡指挥着小厮将箱笼搬到房内,又指了指骆渊道:“将他安排到后面的农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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