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李慕白和黄沙反复确认,李慎自己也会确认,方法很简单,他杀人前说一句‘光明神圣皇帝是王八蛋’,在他恶意雷达里有不正常反应的就是有问题。按着这份名单,短短两天工夫,他杀了不下一万人,杀得都有点累了。
长安城也被他杀成了一座死城。
清理掉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李慎穿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庚军制服,回到古柏路李府。他在门口的水池里洗了洗手,用清水搓洗着脸上已经结痂的血垢,然后甩着手上水珠走进中庭,却没能在院子的刑架上看到本应捆在上面的人。他站在游廊中静静倾听着来自后院的声响,露出了然神色,抬腿走过去。
副官站在庚衍的房间门口,冲做完手术结束治疗的医生和助手道谢,帮着对方将带来的手术设备搬出房间。他刚抱着一只大箱子在门外的小拖车上放下,就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有些诧异并惊喜的回过头来。
“爷!您回来啦!”
李慎冲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是我该说你回来了才对,这次去东荒做得不错,辛苦了。”
“嗨,不辛苦。”副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脸上的笑容滞住,有点怯生生的道,“那个,爷,我把庚衍……”
“嗯,他没死吧?”李慎打断他的话,不以为意的道,“这两天事情多,我差点把他给忘了。”
副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没来得及找人了解情况,更不敢问李慎,犹豫片刻,只能点了点头道:“医生说没有性命危险,只是损伤的太重,可能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李慎哦了一声,看了眼站在门边低着头的那医生和其助手,对副官道:“那就好,我这模样有点吓人,就不过去打招呼了,你记着多给人家包点感谢费。”说完,他转身进了隔壁自个的卧室,洗漱去了。
副官依言包了两个大大的红包,好说歹说让有点被李慎吓着的医生与助手接了,将人送出大门。他回到后院才感觉到肚子在咕咕叫了,去厨房找了一通,没人也没吃的,现在连通讯器也用不了,只得自己又跑出去采购。
等副官打包了晚餐,顺便打听清楚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脸阴郁的回到家时,李慎已经洗完澡换了浴袍,进了庚衍的房间。
他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吊着点滴的庚衍。
虽然是早有预感的事情,但因为庚衍,他彻底变成了个混蛋,不折不扣的人渣。自责?愧疚?他没有感觉到,相反倒是看着这样虚弱的庚衍,他心中的嗜虐欲仍在蠢蠢欲动。
无药可救。
副官拎着打包盒在院中找了一圈,最终才有些犹豫的敲响了庚衍房间的门,他的敲门声将李慎从沉思中惊醒,李慎疲惫的眨了下眼,从床边离开,走到门口打开门。
“爷……”副官虚着眼睛偷偷往屋里瞄,有点害怕李慎又对庚衍做出了什么,手上掩饰的把打包盒举起来,“我买晚餐回来了。”
“走,去书房吃。”李慎点点头,退出房间,反手拉上门,“我正好有事找你说。”
………………
因为李慎的疯狂杀戮,外头还敢开门的店铺不多,副官也是走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一家开门的。他将袋子里的三菜一汤摆到桌上,去厨房去了空碗筷回来,与李慎一起坐在书桌旁用餐。
“嗯,这次去东荒,有没遇到什么麻烦?”李慎夹了一筷子肉丝,并没急着说自己要讲的事,而是向副官询问起去东荒的情况。
副官给他舀了碗汤晾着,摇头道:“没,挺顺利的,东荒那些大国也不都是蠢货,知道长安完蛋接着就轮到他们,哦对了,听说您还未娶妻,秦国的国君想要把公主嫁给您,还有燕国也是……”
李慎瞪他一眼,打断道:“你没给我乱许诺吧?”
“哪能啊。”副官一脸不屑的道,“就凭他们也配?我们家爷可是连血族女皇都瞧不上眼的人物。”
李慎眼角无声抽了抽,看着是在吃饭,才没给人一后脑勺糊上去。
一顿饭吃完,李慎擦了擦嘴,对收拾餐盒的副官道:“等会再收拾,有话跟你讲……嗯,你上次说的那个商业攻击帝国本土的计划,需要多少钱?”
副官愣了愣,随即露出思索神色,半晌,开口道:“至少一万个亿,蓬莱币,才能启动,后续可能还需要追加。”
一万亿蓬莱币就是十万亿大唐币,对李慎来说,这也是个想都没法想象的恐怖数字。副官这些年做了不少产业,给他赚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身家,但那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亿大唐币而已。十万个亿,李慎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桌面,他相信副官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且这个数字恐怕是对方估算出的最低限度,毕竟是要对整个光明帝国出手,想也知道这其中有多大难度。
“明天,我去一趟蓬莱城。”
最终,李慎抬起头,如此说道。
………………
深夜,李慎抱着刀靠坐在床内侧的墙壁上,无声睁开了眼。他听着从隔壁传来的细微响动,先是突然变了节奏的呼吸声,接着是被褥翻动的微响,过了一会,有重物坠地声。
很久后,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扇,两扇……踉跄不稳的脚步声到了走廊,在栏杆旁停下,跌倒了……李慎听着庚衍一次次努力的尝试着站起来,安静的听着,估计就算是爬,对方也会想办法从他这间府邸里爬出去。
他一动不动的靠着冰冷的墙壁,安静的重新闭上了眼睛。
——走吧,远远的离开我身边,哪怕是想要报复,也要谨慎小心的行动,不要再给我留下任何机会,任何,靠近你,伤害你的机会……
夜风骤然涌入,被猛地推开的房门后,庚衍站在银霜般的月光下,周身笼罩着仿佛不真实的薄光,定定看向床上抱刀而坐的李慎。
“李慎。”
庚衍开口道。
“你要是还能听得懂人话,就安静听着,假情报的事情是有人陷害我,对帝国和长安的战争,我没有再插手的意思,与易朴和锄午见面,是要安排他们继续潜伏,提防那个陷害我的敌人。你不要再继续被人当刀使,从决定留下来那天起,我就已经放弃了一统方陆的野心,你要隐居,我也会专心陪你,但我不可能连一点自保的力量都不留下。”
“你听明白了吗?”
李慎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因为说了这一大通话而有些喘息的庚衍,歪了歪头,笑了。
“嗯,我听明白了。”他笑道,“你是想告诉我我不该冲你发火,生错气了。”他看着庚衍有些难看的表情,疲倦的摇了摇头,“假情报也好,你私自与人见面也罢,其实都无所谓……我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冲你发火,对你施虐,践踏你的尊严,把你弄得狼狈不堪,你越可怜越凄惨,我便越感到愉悦。”
庚衍的目光凝滞在李慎脸上,眼中写着震惊和荒谬。
“我是个变态,无可救药的人渣,疯子……”李慎平静的道,“尤其是对你。”
在庚衍震惊的目光中,李慎疲惫的合上了眼,将怀中的长刀抱紧,用催促的口吻道:“趁着我现在还是清醒的,赶紧走吧,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你被操哭的脸,托你的福连个觉都睡不成……我觉得你不用想着怎么报复我了,因为我已经被你逼疯了。”
李慎突然皱起眉,因为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往远处,而是往屋内靠近。
“别对我抱有指望了。”他终于苦笑起来,“我知道你爱我,真的,就是因为知道你爱我,所以才会仗着这份感情对你为所欲为……别再纵容我了,也别再引诱我了,就算你能成为我的唯一,那也绝对不会是你想要的方式。”
脚步声并没有停止,李慎下意识缩了缩屈起的右腿,随即又意识到这举动的可笑,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一只冰凉的手掌摸上了他平伸出的左腿,在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中,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认出的身体贴过来,将他的头抱进怀里。
鼻端充斥着熟悉的气息,一个吻落到李慎的额头上,烙印一般。
“你疯了。”李慎闭着眼睛喃喃道。
“早就疯了。”庚衍摸着他的脸,同样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