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般吧。”他皱眉道。
封河诧异的瞟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台上,看一会又没了兴致,低下头继续捣鼓他的枪。两人多少受了杨火星影响,对少年人总抱着多一分善意,从心底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
李慎凑过去打量他的枪,伸手想摸,被封河一巴掌拍回去。
“回家摸你老婆去。”封河头也不抬道。
李慎被戳中伤心事,面色顿时一僵,慢吞吞收回手,阴着脸不说话。
偏偏封河那壶不开提哪壶,又道:“成亲几年,也不见你老婆给下个蛋,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说实话,哥保证不笑话你。”
李慎开始撸袖子,手痒得不得了,只想糊人。
封河看看他,突然笑了。
“哪有丢下老婆一走就是两年的,既然娶回家了,就好生待着,否则人跑了,你再后悔也没用。”
李慎正想嗤笑说你懂个屁,目光瞟见封河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认真,到嘴边的话登时哽住。封河说完这句话又低头去弄他的枪,小心翼翼的,像是把枪当成自己的女人看,生怕动作粗暴了会伤到她。他是名满长安的风流浪子,倘若哪个女人能得他如此对待,恐怕一颗心都要化了……然而唯一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女人,却早已远去。
这长安城里,谁没有一两件伤心事?放眼望去,个个都是伤心人。
看台上突然一片惊呼,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擂台上还站的只剩寥寥十数人,活着的却要更多一些,受了重伤,跌坐在地,这台上没有认输一说,但如果站着的人将其无视,斗场方也不会去管,运气好的,说不定最后能捡回一命。
可事实上,每一回死擂,除了最后的胜者,能侥幸活下来的基本没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这些看似重伤垂死的家伙会不会在最后关头跳出来争夺胜利果实。从对待这些人的处置方式上,也可看出一个人的心志。谈不上好坏,各花入各眼,聪明的假他人之手,有人喜欢,狠辣的自己动手,也有人喜欢,哪怕是傻逼附身慈悲心大开放人一条活路,照样有人喜欢。
此刻擂台上正翻飞着一朵紫云,动作轻盈犹如飞燕点水,脸蛋甜美堪称赏心悦目,每到一处,右手上的钢爪向前一探,掏出颗活泼泼的人心,捏碎,显露出藏在其中的源晶,笑嘻嘻收入囊中。她这动作老道熟练之极,可见是做惯了的,行云流水般一圈下来,不像是杀人,倒像是在跳舞……看客们的惊呼也因此而起。
封河微微挑起眉,有点错愕:“这丫头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着有些面熟?”
“刚才还叫人美女,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了,我也是服气。”李慎拿起放在旁边的介绍册,顺着编号一一找下去,目光扫见一行小字说明,瞳孔不由缩了缩。
【十六号,鹿婉君,天门六品,北地孤儿。高等兽人种混血,具备变身能力,变身后实力可短暂突破至伪仙路……】
从天门到仙路的差距,不是区区一句差一个大境界。纵然是天下强者汇聚的长安城,仙路级也可称高手。开天门易,登仙路难,仙路之上的神坛,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更只是个痴梦。要说天门与仙路最大的区别,前者是养了一颗源晶在体内,相当于多了个光吃不干活的房客,收些房租,被动的提升一些体质和气力。后者却是将这房客收服成部下,可以随心所欲的指挥它干活,增强它便是增强自身。
这岂能同日而语?
血屠七十三说李慎没眼光,是真真没错。依靠血统短暂突破的伪仙路,虽说是伪,对付一群天门却也绰绰有余。尽管这钻的是规则的空子,但斗场方在介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押错注只能怪自己。
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来凑热闹,感情的确是出了妖孽。高等兽人种的混血,当初佣兵王将高等兽人种几乎屠戮一空,现如今还真不多见。兽人种天生的战斗天赋,还有变身这个杀手锏,不管谁家捡回去,稍微培养一下就能丢上战场,磨练个几年,只是不死就是一张妥妥的新王牌。
李慎的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他将手上册子甩给封河,一声不吭的盯着擂台上已经消停下来的那道紫色人影。这女孩挖心取晶做的那么老练,绝非善类,指望她会手下留情压根不可能……那少年王真,凶多吉少。
“这回麻烦了。”封河看过介绍,表情有些错愕,却远比李慎好看的多,“一个伪仙路,一个天门四品,没悬念,二十四号那小子死定了。”
李慎扭头瞥他。
“紧张什么?说笑而已。”封河风轻云淡的咧咧嘴,手一指台上,“喏,要敲锣了,趁着中场休息,把人捞出来呗,明知是送死,还玩个屁。”
这一回李慎没再反驳他,要是他们俩坐在这,还让杨火星的弟子死在眼前,那就真是笑话了。擂台上站着的连王真在内还有十一人,再倒下一个,就到敲中场锣的要求。台上的年轻人们个个浑身染血,互相打量彼此,谁也没轻举妄动。
有人‘咯咯’一笑。
笑声被扩音器传送到安静的看台上,看客们立时辨认出这是谁在笑,刚才那一场杀戮之舞,还没人忘记。今天这擂台上最耀眼的一颗宝珠,一身紫衣,短发齐耳,娇俏可人,露出了堪称天真的笑颜,抬起钢爪遥遥在其余十人身上轻轻点过。
“多了一个呀。”她歪头点着下巴道。
此言一出,不止是台上众少年,便连看客有不少也变了脸色。当然,少年们是警惕和惊惧,他们却是兴奋。
“二十四号!选那个二十四号!”
声音从旁边的包厢传来,不阴不阳的嗓调格外刺耳,李慎豁然自沙发上弹起,刚迈出一条腿,就叫封河抓住手腕。
“别理那疯子,你越理他越发疯。”封河皱眉道,视线盯着擂台上似乎正在寻找对手的少女,李慎立在原地,深吸口气,又坐回沙发。
他屁股还没沾上沙发面,就听旁边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十几倍,在整座斗场大厅内回绕。
“穿紫衣服的小姑娘,选那个二十四号,杀了他,我给你一千万!”
尼玛这是跟斗场要了全场广播,血屠那疯子果然什么都干的出来,李慎跟他打的那个赌,现在是砸了自己的脚。擂台上穿紫衣的少女先是抬起头露出好奇神色,接着果真把目光投向站在另一边的少年王真。
她抬起钢爪,五根爪刃轻轻触碰着似乎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忽地莞尔一笑。
“好呀。”她笑道。
李慎二话不说又站起身,然而比他更快的却是封河的手。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散在膝上的零件回到应在的位置,通体鸦黑的长枪弹至半空,被一只干净而有力的手稳稳握住。封河横枪拦住李慎,眼角微微挑起,唇边溢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乖乖坐着,这没你出场的份。”
李慎眼角抽了抽,牙根略痒,静静与封河对视片刻,终究是坐了回去。
……他一纯近战,在这场合,确实没人枪兵好用。
两人对话这功夫,擂台上紫衣少女已找上王真,她不蹦不跳就那么走过去,路上经过的其它人却都往后退开,单这份气势,今天这场死擂的结果已经没什么悬念。
王真站在原地,表情倒仍然镇定,他抬起手,将龙雀双刃收入鞘中。
锵一声轻响,两刀齐齐入鞘。
在场这么多人中,他并不惹眼。些许血点溅在面孔上,令那张端正的脸多了几分悍气。他安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紫衣少女,嘴唇张开一条缝隙,缓缓吸了口气。
又缓缓吐出。
少女走到十米外。
血屠七十三开了喇叭喊杀杀杀。
封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