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抬起头,总算正眼瞧了耿连成。
耿连成是秦国正规军出身,官至左将军,后来卷入夺嫡之争,一家老小死得精光,独他一个逃到长安城,改行做了佣兵。这人心机手腕都是一流,实力也不是吹的,他瞧不起佣兵一盘散沙的作风,把正规军和官场的那套当真理,讲纪律,讲官威,狂的没边。
他跟李慎不对盘几乎是必然,尤其李慎凭着资历还压过他一头,霸占着作战主管的位子,更叫他心生不服。
“我说,小耿啊……”
李慎的垃圾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庚衍出声打断。
“够了。”庚衍皱起眉,“我没工夫听你们吵架,一个一个讲,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慎沉默,李西风沉默,耿连成同样沉默。
庚衍气乐了。
“都认为自己没错是吧?”他手一撂,钢笔在桌面骨碌碌滚开,“行,停薪留职,回家反省,什么时候肯认错了再来找我,就这样,都滚吧。”
钢笔骨碌碌的滚到桌边,啪一声落到地上。
………………
明明是受害人,却要跟着一起受罚,这实在很没道理。
李慎却没法去与庚衍讲理。
他低着头走出庚衍办公室,闷声不吭的走进电梯间,然后毫无预兆返身一拳擂到耿连成脸上!
耿连成猝不及防,左脸蛋面团似的被打凹进去,整个人一头撞上旁边的强化玻璃门,从这头进去,从那头出来,脑袋齐着脖颈嵌进了门里。
不大的电梯间里下起雪,钻石粉末般的玻璃碎屑飘飘洒洒,如梦似幻。
李西风目瞪口呆。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浑然没事人一样的李慎双手插兜,施施然进了电梯,他抬手按住开门键,问李西风:“你进不进来?”
李西风看了眼意识还没恢复的耿连成,耸耸肩,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电梯里,两人都很沉默。
从庚衍的态度不难看出,这次的事情多半要不了了之。只要没有外人在,私下里去跟庚衍认个错,这实在连惩罚都算不上。李西风心口堵得慌,也不单单是为了与李慎的交情,更是想不通庚衍为何对耿连成如此纵容。干出这事的要是李慎,李西风丝毫不怀疑庚衍会当众给这厮教训,事后关禁闭都算好的,保不准就要被发配到哪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当苦力。毕竟这样的例子之前已经有很多次。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所以只有沉默。
李慎从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上,却没点着。在电梯里抽烟,被慕容林那个死要钱的铁公鸡逮着,一张罚单就是一百万起,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这事儿一点都不复杂,李慎回来了,耿连成抽他的椅子,是挑衅,也是示威,更是试探。试探什么?试探庚衍的态度。论根基,他跟李慎没法比,论名望,他还是没法比,论实力,那更是个乐子。没有庚衍撑腰,他拿什么去跟李慎扳腕子?
庚衍这态度很明了,没毛病。
李慎觉得自己也没毛病,那就是他们俩之间有毛病了。
电梯一层层往下降,终究还是到了底。
李西风跟着李慎走出电梯,看人径自往大门口走,忍不住问:“你去哪?来了就走啊!”
李慎停步扭头看他一眼,撂了句大实话。
“呆着憋气。”
………………
停薪留职,跟变相放假,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开车回家的路上,李慎把事情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自己的确没毛病。他要做错事,那怎么罚都行,但这分明没错,就别指望他能低头。
至于庚衍的态度,他不想往深里究。
庚军只有十几个人的时候,他对庚衍从来是直呼其名,你来你去,也没觉有什么不妥。后来渐渐的就变成了‘大帅’和‘您’,当着人再不能随意言语,没谁这么要求过,就是自然而然的……上下分明了。
要统领这么大一支团队,当然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李慎能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也没有委屈自己的爱好。
一路飙回家门口,李慎甩上车门揉着太阳穴决定好好睡一觉,他这体质跟酒精天生不合拍,偏偏身边还尽是不得不喝的场合。
门口站着个有点面熟的年轻人。
李慎停下脚,就听人恭恭敬敬叫声慎爷,他皱眉看着对方的脸,总觉似乎在哪见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我叫王真,是火星团的。”年轻人自我介绍道,“三年前,在团里见过您。”
李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说起火星团他就有印象了,当初这年轻人跟在杨火星身边,他们还谈起过,杨火星很看好对方,说是棵好苗子,假以时日定能成才。李慎忘了自己当时说什么了,反正貌似不是什么好话。
“杨火星让你来的?”他问对方。
年轻人摇摇头。
“我是为王家的事来的。”他道。
第6章 烂故事
副官不知跑哪去了,李慎自个动手沏了壶茶,端回前厅。
名叫王真的年轻人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见李慎走进来,赶忙站起身。
“你坐。”李慎冲人点点下巴,洗了洗茶杯,把茶水给人倒上,然后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说是为王家的事来找我,买凶的那是你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