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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更叫陈元卿闷忿的是,这小妇人不愿意搭理他了。明明她与那姚修勾搭不清,诬蔑他是那奸诈恶人,方才又给了他一巴掌,他尚未发作,她倒是气性极大。
    她这样趴着,原本还出些声,被他斥了句后半点儿音都听不见,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陈元卿原本那么点的怒意渐变成了焦躁,他侧过脸去瞧她,她眼睛睁着,自他这处看去,甚至能看到微微颤抖的睫毛。
    她便是有这样的本事。
    陈元卿想起之前他们也有好过的时候,那会儿她在案前练字,他早醒了,看她专注的样子又舍不得打断,虽然他心知她练那些是为了什么,他甚至走去教了她两笔。
    她举止荒诞,言行轻率,又生于市井,没有一处适合当陈家的宗妇。但比起李氏,他却更愿意与她一处。
    所谓闺房之乐,自不能为外人道,她要喜欢那些,以后私下画着他也不是不能忍受。
    纵然以后陈元卫分家出去,府中陈令安在,他那长姐虽不着调,毕竟受教于母亲,中馈之事帮她一二总不在话下。她为人聪慧,总能学会的。
    陈元卿完全忘了当日他还曾觉得这妇人蠢笨不堪。
    “幼娘。”男人暗忖他要同她过一辈子的,这妇人丢是丢不掉,她纵然心不在自己身上,难不成真打杀了。
    幼金神智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她想这人再说喜爱也是有限,依着他的话,他上辈子待齐圭好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上辈子他踏足下瓦坊,得到后所做的便是扔了袋银裸子给她,旁的再没。若她入了他府内,怕最后待他腻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人就是这般偏私,她都舍了脸面求他,甘愿给他当个外室任由他玩弄,他还是不放过她。
    况他从未瞧得上自己过,幼金不是不清楚,这人瞧不上自己,却又常来,实际与齐圭有什么两样,都贪念床上那档子事而已。
    陈元卿从未低声下气哄个妇人,方才那声“幼娘”已是他的极限。
    又想自己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挨了她一顿打,脸上印子明日该消,手腕这牙印几乎渗出血,还要藏着。
    等过几日她自会清楚,何必讨这没趣。
    两人各怀心思躺下睡了,陈元卿抱着人时倒是刻意避开了她伤处。
    礼部将省试后的名单递呈给官家,殿试原本定在叁月初四。
    不过嘉佑帝略扫过名单却问身边的邓神福道:“这罗宝成我记得可是吏部尚书罗山的幼子?”
    “官家,正是。”邓神福到嘉佑帝身边不足叁年,已由小黄门擢升为内侍高品,深得嘉佑帝信任,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可少,“可要小的将罗相公的考卷取来?”
    嘉佑帝颔首。
    卷子取来再看,诗赋、时论皆平平,若录进士着实有些勉强。
    嘉佑帝在任命顾徽后让人盯着他,罗山与他私下见过面自然瞒不过他,不但如此,连其他几位与顾徽私下有来往的官员都一一让人记录下。
    本朝虽实行弥录滕封,糊名制,这试卷录取均需要人来做,尤其最后名单皆是过了顾徽之手。
    顾徽究竟有没有徇私舞弊对嘉佑帝而言并不那么重要,要紧的是这些所谓的“门生”入仕途,成国之栋梁,当为“天子门生”才是。
    叁月初一朝堂之上,嘉佑帝宣布了两道旨意。
    其一,礼部尚书顾徽被贬,包括罗宝成在内的几名进士考卷全部黜落。
    其二,在落第贡生中挑选六十七人,连同已在榜上的一百一十叁人共于集英殿参与殿试。
    名单录取皆有嘉佑帝亲自过目,朝廷另出榜名那天,幼金也跑去看,看到“袁州府宜春县姚修”几字,她连数了叁遍方对好不容易挤入人群中的王婆笑说:“你看姚相公果然是个好运道的。”
    “果真是要中了?”王婆一脸喜色,“这榜如何还能变的,会不会是假的?”
    幼金哪里晓得,她又重新将名单数了回,并未见到齐圭的名字。
    “官府贴的岂能有假,听说是主考官顾大人有失公允,遭官家厌弃,这才有了今日的恩典。”人群中不知谁开口道。
    幼金脸色微变,她哪里知道会有这出,前世那会儿她还与齐圭在临安。却是想到那人其实什么都没说,是自己一心认为是他动了手脚。
    一时也不知心下如何,她面色凝重回了麦秸巷。
    回去之后幼金在屋内枯坐了整天,才私交给王婆封信笺:“这信你不要亲去送,在巷口附近寻个小乞丐让他交给姚相公。”
    王婆将事情办妥,她才又嘱咐了她番。
    王婆大惊:“娘子,这您如何敢,要是大人知道……”
    “且要再等等,婆婆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幼金与她道,“我姓陶名幼金,家中是永安县坊郭户,并未卖身给他,如何走不得。”
    “娘子这话如何说的,老婆子除了你身边哪儿也不去,这不是怕娘子你惹恼了大人……”
    幼金扭头收拾着未燃烧完的香饼,取在鼻下嗅了嗅:“所以我说再等等。”
    若他连姚修都不计较,许自己真误会了他。
    叁月初十殿试,又次日殿试放榜,传胪唱名。袁州府宜春县姚修被赐予“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
    果真与那人说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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