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会和她讲述一些她不懂得的政治。
诸如沙皇的专制终究会破灭的,诸如资产阶级政权将会代替这里迂腐的社会制度。
后来她知道,手冢是从西欧回来的军官之子。他们从一出生起,就接受着与她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们可以活的潇洒,又何必在乎他们这些下层人民的死活?
很久之后红亭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只是推了推眼镜。“这是责任。”
为了国家的前途和命脉,他必须有所担当。
这是他的责任。
他这么说的时候,红亭咬紧了唇。她没有告诉他,这一刻男人眼中坚定不移的光辉。似乎照亮了她的全世界。
1823年秋忍足公爵宅
很久以后红亭望着天空想,如果这一天,她开口挽留。是不是结局就不会演变到今天那个地步?她穿着白色的丝绒,美丽的像个天使。任时光倒流回那个清晨。
去忍足公爵家的次数鲜少,然而十之有九她会以一种惨淡的姿态走出来。只因,那只是她以自己为戏子,见证一场名为剥削的独幕剧。
当然也会有意外的时候。比如,收租的人是汐子夫人。
如果每次都是汐子夫人在,那该多好啊。
红亭这么想着,一边跺了跺脚掩饰着心里淡淡的不安。也正此时,一阵法式香水的气味撩过鼻腔。然后走来的,两人。
这是这一年第三次见到手冢国光。红亭垂下眸子装作恭敬的样子,却不时打量一眼男人。他似乎更清瘦了。下颚的线条更具弧度。
似乎是看到了红亭的目光。手冢淡淡的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点了一下头。
蓦地,半边脸颊烧了起来。
“哎,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和侑士也只能祝福你一切顺利。”汐子夫人看了手冢一眼,终于略带无奈的摇了摇手,“只是……”
“无论生死,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我不会退缩的。”他的目光依旧坚定,甚至在瑟瑟的秋风中有些发冷。
红亭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可反映过来时,男人已然走远。
汐子夫人叹了一口气,声音顺着烟波渐渐归零。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这却是她与男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1824年 冬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走着。转眼,一年复一年。
起义开始的毫无预备,只是在某日农地里发生大规模的喧闹,她才明白,那个名为十二月党人起义的参加者名单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手冢国光。
1825年夏
起义军被镇压。手冢国光被俘的新闻几乎传遍了整个西伯利亚。
风伴着刺耳的讯号落入她的思想。甚至来不及多想,红亭扔下榔头,毅然冲向了忍足公爵宅。
1825年 冬
喜庆的民乐响在了忍足家的所有辖区。
红亭冷冷的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那抹妖娆的红色天鹅绒第一次穿在身上,竟有几分不适应。
汐子夫人为自己盘好头发,“红亭,你确定?”
她回过头,露出一个淡雅的微笑。
“是的。我确定。”
一缕明光盈盈透着铜镜反shè着她眼角的泪光。
我确定。
我答应了嫁给忍足一氏。
这是一个连环的效果。这是一笔jiāo易。而结果,介于忍足家的干涉,手冢国光流放东部地区,逃过一死。
那么,有何不可?
喜房里。
男人狠狠的抱住自己,嘴角还噙着一抹令人恶心的笑容。
只是红亭无暇关心。
一滴泪顺着她的面颊落下,抱着她的男人没有看见。
国光,请你允许我这么喊你一次吧。
国光你知道吗,这是我为你落下的第一滴泪。
你看到了吗?
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莫名的,手冢抬起头。冷静的眸光一如往常睿智的,眼底尽收惨淡的天空。
只是很奇怪。
一向干燥的东西伯利亚,竟然下起了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