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直不动如山的李瑜,这回终于抬手,虚虚扶住了她,指腹与她指尖相碰,一丝丝暧昧似水上雾霭,悄无声息弥漫开来。
然而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花宜姝耳边响起。
【怎么能有人哭得这样好看,是天生的吗?朕好想学啊……】
花宜姝:……
什么鬼!她声情并茂地编了半天故事,皇帝的注意力就在这儿?
花宜姝在花楼这么多年,无论什么勾引男人的花招都学了个遍,什么情形下哭,怎样才能哭得既惹人怜爱又不招人厌烦是她的必修课。不是她自吹,她哭起来的确是天下第一的好看,皇帝被她吸引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她哭得这么美丽动人,皇帝难道不该色心大起,不该想着怎么睡她吗?他为什么会想学?他学了有什么用?也去勾引男人吗?
心中掠过这个猜测,花宜姝浑身僵硬,按照安墨的说法,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并不知道花宜姝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李瑜的手一触即分,他耳朵微微一动,忽而开口,“我的人已寻来。”
终于有了个合理离开的借口,李瑜立刻把被花宜姝压住的袍角抽出,随即站起身往外走。
花宜姝回过神,连忙道:“将军,那我父亲……”
李瑜没有回头,只飘来一句话,“你的身世我已明白,放心。”落下这句话,他径自走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花宜姝死死克制住把他扯回来的冲动,带上稀里糊涂的安墨,两人跟在李瑜身后往外走。
此时月上中天,山谷入口处由远及近响起奔腾的马蹄声,接着,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视线当中,距离还有几丈远时便一个接一个跳下马来,匆匆奔至李瑜面前,口中高呼“陛下”。
原来这一位不是将军,而是纡尊降贵亲自来剿灭反贼的皇帝!
花宜姝和安墨忙不迭表演了一番惊讶惶恐,安墨演技差了点,抢先跪下急急低下头,生怕被这些人看出自己浮夸做作的演技。
花宜姝当然也要跪,当然,她是装的,磨磨蹭蹭弯了下膝盖,就等着李瑜说一句“免礼”了,却忽然,膝盖一沉,针扎一样的剧痛袭来,双膝就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
她这才想起自己被大老板踹了一脚,心中闪过对大老板的咒骂,忽见李瑜几步跨过来,花宜姝心中一喜,正好,来个投怀送抱!
她娇呼一声,双手慌乱地往前抓去……抓!
撕拉一声!
李瑜铠甲下的裤子,从膝盖到小腿,破了一个大洞。
万众瞩目,万籁俱寂。
李瑜:……
花宜姝:……
花宜姝眼睫乱颤,闺阁千金突然看见男子裸.露的身体部位该怎么办?惊吓?尖叫?对,尖叫,她要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
花宜姝浑身一震,张着唇僵住了。
【啊啊啊啊她怎么可以撕朕衣裳!朕完了……完了……】
花宜姝:……
她叫不出来了。
她盯着李瑜的腿。
她心想,嗯,还挺白,腿毛也少。
嗯,不愧是我看中的处子。
第11章 生气,朕裤子破了没人……
夜色深深,蛙鸣阵阵。
李瑜面色冷如霜雪,唇角抿成一线,仿佛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他刚刚沐浴过,帐内还余有水雾浮动,龙武卫统领张达先忙里忙外,亲自上手为他将就寝营帐打理好,就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另一名亲卫入了大帐禀道:“陛下,探子回来了。”
李瑜倏忽回神,略一颔首,“可。”
那亲卫立刻起身出去,随即换另一人进来。
这人也是龙武卫中的一员,轻功了得,手下有一个专门刺探情报的部门,一入内便单膝跪地,将岳州城内的情况一一禀报。
“城中大火烧了一日一夜,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平息下去,看方向,应当是城北衙门和刺史府。那反贼分外警惕,城墙四处都有人把手,卑职没能找到机会潜入……岳州通往长江的那条路上,有几百具死尸,经查验,其中大部分是城内富户,还有些百姓……”
“这反贼,当真嚣张残忍,陛下,请容许卑职跟随主将参战,将那反贼斩于马下,以祭城中无辜冤魂。”听完探子回报的消息,张达先当即双膝跪地请求道。
这一次皇帝亲自南下,带了兵马八万,负责带兵冲锋的是正四品忠武将军及数名副将,张达先这样原先负责宫廷宿卫的,仍旧只负责贴身保护皇帝安危,本不必亲自上前线,然而……他失职了。
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又是卫军统领,他居然让皇帝一个人被急流冲走,还隔了一日才找到……张达先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他现在只想立刻戴罪立功,争取得到陛下的宽恕,他也不敢奢望保留原职,只求别将他踢出禁卫军,哪怕做个最小的卫兵也使得。
张达先说完,就感觉陛下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浑身一凛,心跳如擂鼓,像只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样紧张不已。久久没得到陛下指示,张达先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正正对上皇帝冷飕飕的目光,张达先浑身一凉,只觉要完。
谁不知道陛下性情淡漠喜怒不显?能让陛下这样看他,一定是他已经触怒了陛下!完了!陛下一定是不愿意给他赎罪的机会,要直接拿他问罪了!
张达先满心灰败,颓废地垂下了头。
张达先一跪下,李瑜就明白他要请罪了。毕竟这是固定流程,他摆手让探子下去,等着张达先说话,然而张达先一开口就是要上战场,没得到应允还敢垂头丧气。
李瑜:……
他的这位龙武卫统领是老国公的孙子,职责是护卫宫廷以及分管曹务,张达先武艺不错,但在李瑜手下的人当中并不算顶尖,跟忠武将军更是没的比,在宫廷中担任一卫统领倒还凑合,上战场刀剑无眼,到时候缺条胳膊断条腿,老国公怕是要冲进紫宸殿哭爹喊娘,哭他李瑜死去的爹,也就是先帝,喊他李瑜还在世的娘,今太后。李瑜才不会给那老匹夫这个机会。更何况……
李瑜:“你是朕的护卫,更是卫军统领,上战场并非你职责所在。”
心中则道:蠢货啊你,你是朕的亲卫,想要赎罪难道不该恪尽职守,盘查盘查出现在朕身边的陌生人吗?比如花宜姝和那个丫头!你铺床搬浴桶算个什么事?三脚猫功夫还想上战场?可把你厉害死!
张达先听见陛下不允他上战场,脊背更塌了,佝偻着跪在那里好似突然老了十岁。
李瑜没等到他说话,只好纡尊降贵又说了一句,“身为卫军统领,你知道什么事该做。”
那个女子当众撕了朕裤子,朕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可朕又不能撕了她的衣裳,否则岂不便宜了那个贪图朕颜色的女子?所以你得赶紧给朕想个办法。
张达先自然不知陛下心中所想,他听着陛下冷冰冰的声音,只觉心口好像被穿了个洞,风一吹就透心的凉,完了,才当上统领几个月,他就要被赶出禁卫军了,爷爷一定会打死他的!
可他失职在先,陛下怎么放心他继续当统领呢?皇帝的声音像冷冷的冰雪拍在了张达先脸上,他僵着声儿磕了个头,话语中已然带了哽咽,“陛下,是我失职在先,我不配待在统领的位置上,求陛下革除小人职务。”张达先心想,自己说出来,总比等着陛下开口要好,那样会更难堪。
李瑜:……
一口郁气憋在胸中,他被张达先这蠢货气得几乎头顶冒气,终于难以忍耐,冷冷道:“滚!”
张达先被这冷漠无情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麻溜滚了出去。
皇帝很生气,气得要捶桌,但一想大军还没到,如今手下只有几十人,这桌子锤坏了明日就得捧着碗吃饭,他锤下的双手硬生生在毫厘之间停住,最后只能折一根牙签泄愤。
刚刚将折断的牙签藏进角落里,龙武卫副统领来了。
李瑜心内几乎喜极而泣,因为副统领提起了花宜姝的事。
副统领:“陛下,这荒山野岭,那两名女子出现在此颇为蹊跷,可否允许卑职将她们抓住审问?”
李瑜有些失望,道:“不必,她们是忠烈之后,又将朕从水中救起。”
那其中一名女子当众让陛下失了颜面,副统领本想严厉追究,此时听见是那两人救了陛下,而陛下语气中又似乎有维护之意,副统领立刻选择忘了陛下的这件糗事,而是提出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可其中一女子姿容颇盛,又恰好现身在此地,会不会是细作?”
副统领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毕竟皇帝登基之前,身边貌美如花的细作不知揪出了几个,不得不防啊!
闻言,李瑜心中闪过花宜姝哭泣时的眼,他摇头道:“不会,她是花熊之女。”一开始花宜姝说明身份时,李瑜的确是很震惊,还以为连天阉这样的绝症都能治好,后来一想花宜姝的年纪对不上,再听花宜姝一番哭诉,自觉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身世。
花熊是个天阉,别说生孩子,他连与女子敦伦都不行,怎么可能跟一个胡姬生下孩子?必定是给什么人顶了锅戴了帽,而他府中的妾室也知晓花宜姝真正出身,所以一家子人才不待见她。而花宜姝应当是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世,所以对花熊的冷漠颇有些怨言,她一个弱女子从城中逃出跑到这儿来,还不辞辛苦多次陈情,一定也是抱着替她爹讨回公道后让花熊刮目相看的念头。
当李瑜对上花宜姝那双透着倔强的眸子时,自觉已经明白了花宜姝的想法。但他不能告诉花宜姝真相,否则这个弱女子兴许会崩溃当场,更何况她还救了他!李瑜心想:就当她是花熊之女吧!倘若花熊还能活着,想必也不会不认这样一个女儿。
确认忠烈将军的病没有好,自己也没有消息落后,李瑜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一码归一码,花宜姝撕了朕的衣裳,此事朕决不能原谅。
副统领总归比张达先聪明许多,想必能明白朕心中的顾虑与担忧。于是李瑜看向副统领。
对上李瑜的目光,副统领只觉浑身一寒,心道:陛下为何这般看我?怪冷飕飕的,难道是因为我刚刚提出要审问那女子,所以陛下生气了?
想起那女子的绝色姿容,副统领自觉明白了一切,连忙道:“既如此,卑职必会妥善安排。卑职告退!”他准备去给花宜姝安排个好帐篷住着,没准这位以后成了娘娘还会记得他的好意呢!
看着副统领匆匆离开的背影,李瑜:……
他握了握拳头,气得又折了一根牙签。
这些个蠢笨如猪的东西,没一个贴心的!难道朕被扒了裤子这事儿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李瑜实在气不过,思来想去,决定把花宜姝叫过来。
第12章 闭眼,不许看
花宜姝此时已经走进了副统领特意安排的大帐篷。
大军还没到,如今在这里的只有几十个人,是沿着水流赶来寻找皇帝的队伍之一,他们携带的东西也不多,只能搭起几座帐篷,其中最大的一座自然是给皇帝的,剩下的应该是给几名将领,自己竟能分到一座,这让花宜姝很意外。
当众撕了皇帝的裤子,再加上皇帝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尖叫得仿佛一个被强盗夺走贞洁的良家妇女。花宜姝还以为会被降罪,没想到皇帝不声不响就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还特意安排给她这么好的帐篷,她还以为自己今晚还得住山洞咧!
安墨表示皇帝实在太大方了,心胸宽广,不愧是她心目中的男三。
花宜姝则轻嗤一声,她认定是自己颠倒众生的美貌才让李瑜生出了宽广的胸怀,想到自己能听见李瑜的心声,花宜姝此时仍然按捺不下激动,一张脸红扑扑的在灯下更好看了。她看向安墨,今天她把身世稍稍改了,原以为安墨会问她,没想到安墨没心没肺的样子,在看到有帐篷住以后,更是乐得哼起了歌,一边哼一边整理床铺,完了还朝花宜姝招手,“累坏了吧,快来休息。”
花宜姝不知道的是,一开始她改了说辞,安墨的确是很慌张,偏偏又不能出声打断,都急得不行了,却没想到皇帝那么平静地接受了花宜姝的身份,还特意说了一句“你放心”,天惹!李瑜在原书里可是个冰山酷哥,哪怕是一开始面对女主的时候,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不会多做一件事,他竟然为了安慰花宜姝说出了“你放心”三个字!
于是安墨知道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也是哦,花宜姝可比她聪明多了,她把身世略作修改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要是刨根究底地去追问,不但惹人嫌,还会显得自己特别蠢。花宜姝多人美心善的一个人啊,她要是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自己的,自己只需要做个优秀的小跟班就行了!
而在看见李瑜特意交代下属给花宜姝安排的大帐篷后,安墨觉得自己的认知更准确了,自然屁颠屁颠帮花宜姝收拾帐篷铺床打水。
正当两人要休息时,门外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男音,安墨撩起帘子一看,脸一下就红了,只见门外站着个身形高挑、相貌俊美的男人,他目光越过安墨,对里头的花宜姝道:“花小姐,陛下召见。”
……
这大晚上的,皇帝召见她有什么事?
难道是到了夜里终于色心难耐兽性大发,想要嫖了她?
花宜姝摇摇头,虽然她很希望是这个答案,但是根据她今日听见的心声,皇帝显然不是这么个急色的人。
那……是对她的身份起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