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莺被关进了花轿里,轿门一关,哭腔骤停,而钟祈蕴头偏向一边,阖上了双眼。
大幕拉下。
等大幕再拉开的时候,便是几个人抬着花轿往前走,伴随舞台的旁白。
“祝家离梁家有几日的脚程,此时正是花轿走了的第七日,恰好是梁山伯下葬的日子。梁山伯就葬在马乡镇的镇外的十里处。”
“等等,那是什么?”
坐在花轿里的裴莺莺掀起了帘子,震惊地看在摆在舞台中间的棺材,那棺材旁边还有几人作挖土状,洒纸钱。花轿旁的扮演媒婆的演员立刻说:“哎哟,祝小姐哦,我的新娘子啊,那都是触霉头的东西,你可别多看了,今天怎么走了这条路啊?谁带路的啊?”
旁边有人答话:“王婆婆别动气,这条路近,所以今天才走的这条路,哪知道正好碰上死人下葬。”
裴莺莺从花轿里探出头,只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喊了一声,“你们停下来,我要下去看看。”
众人当然不肯,最后裴莺莺强行从花轿里挣脱了出来,只见她往前跑,每跑几步,舞台的灯光便灭了几个,最后只剩下追光,那光打在她一人身上,台下的观众看着她靠近那个棺材。挖土的几个人看到裴莺莺都惊呼,“这是哪家的新娘子啊?”
裴莺莺抿唇不语只看着那棺材,过了一会,她轻声地说:“棺木睡的人是何许人家?姓谁名谁?”
“梁氏,字山伯。”
“什么?”裴莺莺失魂落魄地看了答话的人一眼,那些人的脸都隐在了黑暗中,在台下的观众看来,仿佛是裴莺莺对着空气对话,而越是这种台上看起来只有她一人的假象,更体现了此时的悲情。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跪在了棺材前面,然后将棺材的盖推开了。棺材盖哐当一声落了地,而裴莺莺看清棺材里的人,也惊得跌坐在地。
五秒之后,响起了她的哭声,“山伯,真的是你。”
裴莺莺扶棺而哭,而二胡版的《梁祝》响起了。
她慢慢起身,随音乐而动,身着红色嫁衣的裴莺莺被追光笼罩着,整个舞台上似乎只有她,观众只能看得到她,他们情不自禁被她所吸引,被她的舞蹈所打动,她每一个动作都仿佛都在哭泣,用舞蹈动作表达自己的难过。等到音乐最后几十秒的时候,裴莺莺转到了升降台上,最后三十秒的时候,升降台上升,而裴莺莺开始转圈,她右手弯肘抬起,作延伸状,头微微抬起看着远方,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升降台的高度越来越高,而她转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的裙摆如火一般燃烧着,燃烧了全场每个人的心。所有观众都惊呼了,甚至有人忍不住把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害怕舞台上的裴莺莺摔下来。
最后五秒,裴莺莺的转圈缓缓停了下来,她站在升降台,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而此时升降台已经下降了,台下的观众并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被裴莺莺吸引了,旁的都忽略了,他们只注视她,而她眼里只有眼泪。
音乐声停下的时候,裴莺莺低头看了下升降台前的棺材,棺材里的钟祈蕴此时睁着眼正看着她,他有些出神,但对上裴莺莺的眼神时,他露出一个笑,可是左眼眼角却滑落一滴泪。裴莺莺并没有看到,她此时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只剩最后一跳,整个舞就结束了。
她心里默念着十个数字的倒数,然后就义无反顾地从升降台跳了下去。
棺材里的钟祈蕴稳稳地接住了她,裴莺莺趴在他的身上,长吐出一口气,头顶上方的追光灭掉了。裴莺莺跳下去的时候,全场都寂静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热泪盈眶地鼓掌了。
这是他们今晚看得最好的节目,没有之一。
大幕缓缓地拉上,节目结束。
裴莺莺听着台下的鼓掌声,刚想坐起来,却发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紧了紧。她惊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对方,这次离得近了,她才看到对方眼中的泪。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悄悄盈着泪,像是含着一颗颗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