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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无意、颜情步出栈,大街上迎面走来一队持矛的官兵。街头流民见了官兵纷纷避让。待官兵走过去,流民又遍布街头,向沿街店铺或过往的镇上百姓乞讨。
    云无意感慨莫名,想起数年前只身来到铁营镇,夜宿悦来栈,彼时街面繁华热闹,哪有今日这般因流民涌入全镇戒严而冷清萧瑟?仰头看着天上月,依稀旧时模样,却是物是人非。大街两侧店铺仍然灯火通明,看似生意兴隆,可与街头上流民游荡的情形两厢对照,反而格格不入,越发显得造化戏人,才有一方衣食无忧一方忍饥挨饿这一天一地的差别。
    “前辈,我们这是要干嘛?”颜情有些不忍看。
    “随便走走,看看街头流民多不多。”云无意意兴阑珊。
    “方才那些官兵可是为了维护街头安定的?”颜情问道。
    “应该是。如果流民很多,可能会出乱子。非常时期,官府自然要戒严。”正说着,迎面又走来一队持枪官兵。他们一个个肃穆威严,与平日闲散随意的神态迥异,云无意据此判断事态确实严重。
    “都给我盯紧了,一旦发现有人闹事,立即给我拿下。”为首官兵厉声对其他同伴说道。其余士兵齐声答:“遵命!”为首官兵盯着云无意,询问:“老丈也是凤凰集的吗?”云无意回答:“我老人家可不是凤凰集的,是地道的山里人。”为首官兵鄙夷地看了云无意一眼:“山里人来凑什么热闹?最近街面有些乱,军营大牢里已经关押了一些乱民,我劝老丈还是赶紧回山里待着吧。”云无意哈哈一笑,问道:“敢问军爷,你所说的乱民可是凤凰集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为首官兵说道:“将军能允许他们在铁营镇栖身对他们已是莫大的恩慈了,没想到有些人竟然偷盗抢劫,祸害铁营镇。这些刁民实在可恶!”
    “哦,原来如此,这些刁民确实可恶。”云无意随口附和道。颜情见云无意如此态度,一时怔住。
    巡逻士兵向前去了。云无意与颜情继续沿街漫步,一径走出数里地,便到了长街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条通往军营的道路,两侧已没有店铺,散落分布几处民房,四下里也就显得有些阒寂荒凉。
    云无意遥望远处军营位置,营盘驻扎处篝火熊熊,还有夜间训练的士兵在呼喊。云无意猜测,这大概是镇守此地的陈将军为了震慑流落到铁营镇的凤凰集流民而刻意为之吧。“情儿,天已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云无意转过身来沿原路折回。大花猫一言不发,跟在云无意身后,慢悠悠走着。
    “前辈所说的陈将军可是此地的老大?”颜情问道。
    “正是。听传言说此地原本由县令管辖,因守备陈寔肩负筹集前线军粮的重任,又是坐镇陕北庆阳的陈总兵的亲侄儿,与县令关系交好,所以县令对铁营镇及其周边的事务几乎不加过问,而是交由陈将军全权处理。”云无意心中生疑,猜测陈将军有可能在当地只手遮天,鱼肉乡里。这次鹧鸪湾的堤坝溃败,致使水淹凤凰集,镇守铁营镇的守备陈寔自然难拖干系。
    “前辈,咱们在栈中吃晚饭时,听旁边有人私下议论,说是陈将军带人掘开了堤坝,这才导致洪水涌入凤凰集。如此说来,罪魁祸首岂非陈将军?”颜情感叹,自己家人被卷入朝廷争斗,惨遭灭门。如今凤凰集被淹,也是人间惨祸。不论何地何人,似乎总是因为官府而饱受摧残。
    “我与陈将军并不熟识,只是道听途说,得知此人虽然没有为民请命的衷肠,倒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劣迹。这次他竟然不惜牺牲凤凰集的数千百姓,也许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云无意边说边在心里盘算着事情。
    两人正在说着,又撞见了一队巡夜的士兵,便都闭嘴不言。待那队士兵走得远了,云无意才对颜情说:“今晚我要去会一会这位陈将军,你与大花猫在栈等我,不准暗中跟随。”颜情猜到云无意此去一定是为了凤凰集的那些流民,点了点头。两人朝栈方向走了一阵,街道上行人渐多,街道两侧店铺灯火照耀,人语喧哗,军营中的操练之声渐被淹没。
    云无意与颜情迈步上楼,各进屋燃起灯烛,推窗向外望去。栈临喜鹊嘴渡口而建,楼上烛火通明,渡口水面上灯光摇曳,小舟或竹排经过,搅碎水中倒影。
    大花猫靠近云无意,低声说:“老头儿,你确定不带上本喵?”云无意也低声回答:“是哒,你要留下来陪着小情儿。”大花猫有些不快,抱怨:“你这老头儿只顾着自己去玩耍,哼。”云无意抚摸着窗台上的大花猫,说道:“你这猫儿只知道玩。老夫这哪是去玩耍?我是要去跟人家谈条件呢。”
    此时,颜情也在向窗外观望。天上大半轮月,清光一团,映照着铁营镇万家房舍,镇上繁华热闹地段灯火莹莹,显得天上月有些孤苦凄清,因此也就与这热闹的人世有了距离,有了隔阂。望着月亮,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与家人团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上很多事情都令人无可奈何。颜情心里苦闷,忧愁便堆满眼角。
    鹧鸪湾本是铁营镇驻军筹集商贾资金修筑的,用意是抬高水位,减少河流落差,使喜鹊嘴渡口能与鹧鸪湾水位齐平,便于停泊在喜鹊嘴渡口中的商船装卸集散货物,然后再经由鹧鸪湾,折入大河中,逆流而上,甚至可达百里之遥的河水上游。如今堤坝损毁,鹧鸪湾水位下降,喜鹊嘴渡口几近干涸,许多大型货船搁浅,还不知何时才能启程。大船虽然不能行进,许多人仍驾驶小船在渡口中忙碌。
    看着眼前各为生计劳碌的人们,云无意敲了敲窗框。颜情听到响声便转头看过来。
    “你跟大喵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云无意手搭窗台边沿,跳上阳台栏杆,身形一闪,跃上栈楼顶,步履矫捷,落地无声,一溜烟地奔向数里外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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