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弱肉强食
蛟龙的首级睡在银月宗的门口,血淅沥沥地顺着石阶流下去,龙血腥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蛟龙死不瞑目,澄黄的眼睛怒睁着,血丝布满眼球。
这头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蛟龙,此刻已经身首分离。
银月宗全宗上下四百多弟子,大半是女修,只有二十多个炉鼎体质的男子,此刻都挤在宗门前。
谢韫牵着容澄往外走了两步,免得龙血沾上容澄的鞋尖。
银月宗宗主走到谢韫跟前,深深施礼:“多谢长老搭救!”
谢韫估计自己的身份,应该是银月宗的供奉长老。
所谓供奉长老,是收受了宗门好处,暂时为宗门效力的客人,并不算是宗内人。供奉长老的义务,取决于收到的好处。
银月宗还是小宗门,宗内可以打动合体期修士的东西不多,所以去请谢韫的弟子才会那么忐忑——因为担心谢韫不愿意替银月宗出手。
谢韫摆手:“我即便不来,银月宗也不会出什么事。”
支撑屏障的是师尊的本命灵剑,完全可以挡下蛟龙的雷霆,不过本命灵剑所受到的损伤会传递给剑主人,在乌云中和蛟龙斗法的师尊必然受到重创。
这段已经过去的旧事里,师尊所受的伤比现在严重数倍。
陆琢玉抬手,半空中的血色屏障化成孽杀,这柄杀气深重的宝剑乖顺地回到陆琢玉手中。
谢韫从未见过杀气这种的宝剑,好奇地打量了两眼——这就是师尊的本命灵剑?杀气虽然重,灵智却很清醒。
他戳两下应白夜,低声笑道:“你的刀呢?”
应白夜:“……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用刀?”
谢韫一怔:对,他差点忘了,应白夜并不是以刀证道的修士,《吞日月》修炼到后期,应白夜的横刀逐渐搁置,谢韫两人入阵之前,应白夜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动过横刀了。
对于面前的应明昼来说,用刀是很久远的事了。
谢韫凝视应白夜片刻,伸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应白夜的脸:他错过了这个人太多时间。
应白夜下意识想偏过脸,却不知道为什么僵着没有动作。
银月宗宗主扶着门框走出来,她惊疑道:“这就死了?”
蛟龙有分神期巅峰的修为,竟然死在了琢玉手里?!
身首分离的蛟龙就在银月宗宗主面前,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陆琢玉到底只有分神中期,算是越级杀了蛟龙,即便她强悍,此刻也难掩疲惫,垂着眼睛恹恹道:“死透了。”
宗主脸上并无笑容,只是越发忧心道:“你的性子太倔强了。今日这头妖蛟不是你的对手,你激怒了他,杀了就算了,若是他日来了你敌不过的高手呢?”
陆琢玉回身,她和谢韫印象中轻佻不靠谱的模样截然不同,眉眼间都渗着剑修独有的锋利寒冷。
逼得人不敢与她对视。
宗主对上陆琢玉的眼神,下意识别开眼睛。
陆琢玉道:“难道要将宗内的女孩儿们送出去吗?当年离开宗门联姻的那些女孩,有几个过得如意?退一步便会退第二步,银月宗早晚会逐步沦落成当年的隐月宗。”
银月宗虽说立下了规矩,但是一个夹在正道其他宗门间苟延残喘的宗门,这么多年来,也暗下里送出去不少弟子。
如今的隐月宗,比数百年前强势许多,送出去的弟子有了倚仗,过的比之前好了不少,然而作为炉鼎,依然是寄人篱下为人所用的日子。
只能说隐月宗时好了许多,却还没有真正靠自己立足。
宗主苦笑道:“你看看你这些同门,谁能有你这样的底气呢?他日离开银月宗,谁又能庇佑他们?这修真界向来弱肉强食。”
银月宗的弟子相互搀扶着依偎在一起,他们中不乏元婴出窍的修士,刚刚逃出生天,眼中噙着泪水互相安慰。
柔软而温情,过于柔软温情。
陆琢玉冷冷道:“弱肉强食?不过是恃强凌弱的遮羞布。师尊说这些话,只是给自己的软弱找一个借口而已。”
“琢玉你!唉……你并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宗主疲惫极了,转身在弟子的搀扶下进了正殿。
留下陆琢玉站在宗门前,她抿起唇,冷冷看着银月宗的门匾。
孽杀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只是不能理解,于是困惑地绕着陆琢玉打转。
谢韫一头雾水,奇怪道:“这宗主不是分神后期吗?”
虽然未必是蛟龙的对手,倒也不必畏惧到这个份上,毕竟修为相当,若是强硬些许,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身为一宗之主,这个时候竟然不能舍身出去,也是奇怪。
应白夜偏过脸:“你竟瞧不出来吗?”
谢韫困惑地歪头:“嗯?”
瞧出来什么?
应白夜唇角轻轻翘起来,他原以为谢韫是看上了银月宗满门的炉鼎,现在发现似乎是自己想岔了——这人竟然连炉鼎都分不清。
应白夜道:“那银月宗的宗主,是个上佳的炉鼎体质,你猜她为什么修为虚浮到那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应白夜:看不出来是炉鼎吗?
谢韫:单纯jpg
今天少更一点,稍微调整一下状态。
其实前几天就停工了,本来以为可以好好更新的,结果变成了线上办公,工作时长反而比上班更长了orz。
就很离谱,瘫倒。
第71章 稚嫩
银月宗的宗主是陆琢玉的师尊,按照辈分算就是谢韫和应白夜的师祖,不过应白夜被大阵抹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陆琢玉。
谢韫虽然损,也不能编排师尊的师尊,只好转开话题:“你高兴什么?”
应白夜心情不错,道:“我笑你堂堂剑尊,身在银月宗,却认不出炉鼎。”
谢韫觉得方才的场景十分熟悉,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和应白夜第一次真正合作相处,就是因为梁垣。
当时也是如此,应白夜笑他不认识炉鼎,连神情都和现在一模一样。
谢韫唇角忍不住弯起来:“有什么好笑的?我若是认出来了,显得我多风流似的。”
他一直分不清炉鼎与普通体质,一是他对炉鼎从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二是对于谢韫来说,炉鼎体质就像修士的性别一样容易被忽略。
后来身边有了应白夜提醒,他就更懒得知道炉鼎的特点。
谢韫往应白夜的方向走了两步,低声道:“我如果是那种人,你岂不是要闹?你放心,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谢韫和应白夜调笑惯了,两个人关起门来都是极能散德行的混蛋,这种话连调戏都算不上,一点荤腥都不沾。
谁想应白夜听完,居然愣了一下,偏过头没有接话。
谢韫立刻新奇得不行——要知道两人的脸皮厚得平分秋色,应白夜还比他过分一些。
应白夜转过脸,换了话题:“银月宗有这样一个宗主,银月宗连鳞光洲的三流实力都挤不上去。”
银月宗的修士修为断层得厉害,只有两个分神期修士坐镇,这两个分神期,其中一个还不顶用,剩下的出窍修士竟然不足三十人。
应白夜道:“不过若是算上你,那就要另论了。”
名震正魔佛三道的剑尊,一个人就足以撑起一个顶尖势力。
应白夜道:“说起来,你既然是银月宗的座上宾,这蛟龙怎么敢闯进来?”
方才见到蛟龙冒犯银月宗,谢韫也迟迟没有动手,后来虽然出手,也只是护住了银月宗的宗门。
明明看上去很在意银月宗。
这显然是阵法给他安排的身份有所疏漏。
谢韫不知道冒然叫醒幻境中的人会产生什么后果,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三流都挤不进吗?”
应白夜:“……鳞光洲是大洲,银月宗夹在正道的三宗一派中间,如果没有一个根骨奇绝的修士撑起来,早晚被其他宗门吃干净。”
谢韫沉默片刻,突然指责道:“你怎么对银月宗这么熟悉?”
应白夜:“……”
为什么一副要吃醋的样子?
应白夜拨开谢韫捏过来的手指:“银月宗在魔道恐怕比正道第一势力还要有名——当年银月宗还是隐月宗时,魔道无人不知。毕竟……”
应白夜轻轻一笑:“银月宗可是一个和鱼欢宗无异的宗门。”
扒掉这些正道修士的皮囊,底下赤/裸的神魂,与魔修没有太大区别。
谢韫偏过头,将周围掩面抽泣的修士们收入眼中,过了一会儿,道:“和鱼欢宗相比?那你还真是高看这些孩子了。”
他们为了万咒之事去过魔道,应白夜自然不会带着谢韫去鱼欢宗逛,但也见过鱼欢宗的人——外门弟子往往是炉鼎,内门弟子却都是一些修炼合欢秘法的普通魔修。
银月宗这些小弟子,只能算是鱼欢宗的外门弟子。
应白夜:“怎么说?”
谢韫时刻都记得当年程安平的那段话,于是道:“这些孩子,只是无路可退权且自保而已。鱼欢宗的内门弟子,可都是欺男霸女的货色。”
应白夜少年的面容露出一点冷笑,只是没有说话。
蛟龙虽然死了,但是少主与宗主之间的冲突吓到了银月宗的修士,他们无措地牵着手站在一起,既不敢与陆琢玉搭话,也不敢在少主有动作前回到宗门。
陆琢玉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鲜血顺着她的袖子滴答下来,很快在脚边聚成一小滩血泊。
她生得格外美貌,但是美貌盛到了极致,反而令人不敢亲近,眉眼含霜,衣袂沾血,如同修罗鬼神。
不知何时,孽杀脱离陆琢玉,好奇地绕着谢韫打转——孽杀感应到了春山倒的气息。
陆琢玉朝着谢韫走过去,她走过的地方,银月宗的修士情不自禁地向后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