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銮殿上,李璟依旧高坐殿堂,而李煜作为监国太子,则已坐在了群臣的最前方。
李璟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神情严肃道:“吴越来犯,众卿觉得我朝该战还是该和蔼!”
李璟那沧桑却又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群臣左顾右盼,议论纷纷,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上前道说自己的看法。
忽然,一人起身拱手道:“以臣愚见,吴越小国不知天高地厚,犯我朝龙威,我朝应点兵遣将,直入南下,灭钱氏,占杭州,统一江东。”
说话的人是李璟的查文徽,其人虽无太大功绩,但却因写得一手好文章而被李璟赏识,赐官枢密副使。当初是除陈觉、冯延巳外最受李璟宠爱的文臣,陈觉、冯延巳死后,自然也便成了文臣之首。也正因如此,他所发表的意见也差不多代表着大部分文臣的看法。说罢后,那些他所代表的官员也坐在席间唯唯诺诺,说着“查大人所言极是”之类的马屁话。而查文徽也听得格外舒服,两只眼镜笑着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若不是此时还在大殿之上,估计已是忍不住的要大笑出声来了。
李璟自是习惯了查文徽这般模样,倒也未说些什么,也没显得不悦,只是目光继续在群臣间来回的穿梭,问道:“周爱卿可还有其他意见?”说罢,目光便直接的定在周必武和周宗身上。
此时的周宗正和周必武就此事在席间窃窃私语,被李璟这样一叫,瞬间起身,拱手看向李璟,但因两人皆姓周,不知李璟所叫具体是谁,也一时未说话来。
李璟见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度尴尬,才想到方才自己没具体叫哪位,便随手指了指周宗,然后挥手示意周必武坐下。二人见此,也便按李璟的意思来了。周必武坐下后,周宗再拱手道:“陛下,吴越虽是小国,但物资丰饶,且钱氏三代经营,国力强盛,且有北宋南楚为盟,一旦开战,北宋大军南下,再有南楚扰我西部边界,届时三面受敌,恐我朝应付不来啊。”
李璟一听,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神凝重,随后有看看咯周必武,道:“周大将军也是这般看法?”
周必武起身拱手道:“臣亦觉得如此。”
未等李璟说话,查文徽便拱手直言道:“二位大人真是多虑了,以我朝地广物博,加之这些年来息兵归耕,财力物力人力可谓江南之最,再有周大将军、魏将军这样的统兵帅才,灭个吴越当是不在话下。且赵宋夺权后周,民心必是不聚,其北又有契丹扰之,可谓内忧外患,江山未稳,何有余力范我边疆。再退一步,我朝尚有长江淮河天险,赵宋想要南下,我朝倚天险守之,亦可保我朝北部安宁。至于南楚,弹丸荒蛮之地,如今尚存,不过是我朝明主念其建国不易,让他在那苟延残喘罢了,若是来犯,定教他飞灰湮灭。”
查文徽本是能言善辩之徒,所言句句铿锵有力,亦不是胡说乱说,一时间周宗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而殿中的其他大臣,亦是听得情绪高昂,人人眼中都充斥着对吴越和南楚的不屑,仿佛他们只是南唐的刀俎鱼肉一般。
更有甚者,直接起身抱拳,在殿內高声道:“臣以为查大人句句在理,字字合情,请陛下许臣等十万兵卒,定杀得吴越小国片甲不留!”
接着又有人起身抱拳:“十万太多,请陛下许臣七万,臣定将杭州金印奉上!”
“请陛下许臣五万,臣定将钱氏人头封上。”
被查文徽这样一煽风点火,弄得群臣恨不得不费一兵一卒便要将吴越灭了,拿着杭州金印和钱俶的人头给李璟一般。而周必武、周宗却是皱紧了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压着这些被打满了热血的大臣。而李璟对此状况也是不管不问。
随后,李煜神情淡定,起身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贸然出兵。”
正在兴头上的群臣听李煜此话,纷纷在座上议论,几乎都是在嘲笑李煜的落弱无能,说李煜这监国太子尚不足一载,就没了年轻人该有的血气,也没了将来为军者的神韵。唯有查文徽不为所动朝着李煜,将双手交叉腰前,笑着道:“敢问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周必武周宗见查文徽对李煜这太子说话,居然连基本都礼数都不行,心中更为的气愤,二人咬牙切齿,刚要呵斥查文徽,李煜便开口说道:“插大人,是否是方才太过激动,连基本都礼数也忘了?”
李煜说此话时神情自若,但却让方才被打了鸡血的群臣们和查文徽不寒而栗,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慌,若是细究下来,自己对着当朝太子竟不行礼,可是大不敬的罪行,而不管是方才暗地里嘲讽李煜的,还是查文徽,轻则处杖刑的,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查文徽先是看了一下龙椅上的李璟,然后擦拭了一下额头上刚冒出的冷汗,立刻跪了下来,露着惶恐的脸色拱手先后朝着李璟和李煜,说道:“是老臣疏忽,请陛下殿下赎罪。”
对于查文徽来说,现在认罪可比等李璟和李煜过后深究要来的强,方才李璟已经露出了些怒色,查文徽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得李璟喜爱,都是比不上陈觉和冯延巳的,加上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忍一个触犯自己龙威的大臣,虽然方才查文徽并未对李璟不礼,但李煜是李璟立的太子,对李璟来说,对李煜无礼,便是对李璟无礼,如果自己让李璟李煜当场下不来台,那倒霉的便是自己。
而查文徽对做法无疑是正确的,只见李璟死死的盯着查文徽,怒道:“朕念你是无心之失,便不对你动用杖刑,改罚奉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