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卿心想:人类常说妖精鬼怪最坏,可妖精鬼怪何尝象人类这般热衷于屠杀自己的同类。这和尚本是佛门中人,却如此残暴,自己一定要找机会逃走,以免和他一同堕入那无间地狱。
和尚飞出棺材的一瞬间,天宝已经趁乱躲在了桌子底下,一边无声地哭一边爬,本想爬到门边溜走,但和尚打得他的同伴尸身乱飞,被堵住了去路,只得就地躺下装死。
黑暗中他感觉有个人也爬了过来,浑身冰冷,看来吓得不轻,靠着自己躺着。过了一会儿,更是伸手搂住了自己。
天宝的父亲心中烦闷,自顾自走出去,突然听到茅屋中惨叫,大惊失声,喊着“天宝,天宝!”就往屋里冲。
天宝听到父亲的脚步声,顾不得危险,站起来奔到窗边:“爹,杀人啦,杀人啦!你别进来,这里危险!”
“天宝,天宝,你别怕,爹来救你!”
“爹,你别管我,你快跑,快跑!”
那和尚哼了一声,飞身出门,一掌把天宝的爹打飞,他呯撞在茅屋外的土墙上,土墙倒了一片,压在他身上,再无声息。
天宝脑子轰地一响,急火攻心,一口热血从口中喷出:“爹!爹!”
瑶卿见天宝身子晃了两晃,就要倒下。暗暗叹息,觉得这俊美的少年可怜之极,母亲失踪,父亲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在自己面前死于非命,一生的命运就此改变。心道明明人类之残暴胜于猛兽,他们骂人时却偏还说什么禽兽不如。
这时,一个人走近天宝,将他轻轻扶住,瑶卿细看之下,大吃一惊,扶他的人竟然是那被放入左棺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她竟从棺木中出来了。
天宝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转过脸去,一张冷冰冰的脸已贴了上来,那女子惨白的脸上流下两行血泪,甚是瘆人,轻轻说:“表哥,你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天宝以为死人诈尸,吓得心神俱裂,向后直挺挺地一倒。
那女子见天宝晕了,面上虽无表情,却能听出声音中的关切之意:“表哥,你这是怎么啦?”
瑶卿心想,她已经活转过来,就用不上我的金丹了吧?
那和尚双手血淋淋地进来,见那女子立在屋中,扑了过来抱住女子,喜极而泣:“幼卿,幼卿,你好了?羊皮卷,羊皮卷果然没有骗我,用这法子,七日你真的会醒来!”
女子愣愣地看着和尚:“你是谁?”
和尚愣住了:“幼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表哥啊。”
瑶卿大吃一惊,原来他竟是女子的表哥,看这女子叫天宝的样子,似乎对表哥感情极深,可她居然会认错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和尚热泪盈眶,紧紧抱着女子:“幼卿,幼卿,我错了,你看看我,我是表哥啊。”
幼卿似乎很茫然,不停地想推开和尚。过了一会,和尚身上的血腥味吸引了她,她张开嘴,向和尚肩上咬去。
和尚吃痛,本能地推开她。
幼卿倒退两步,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绊,直挺挺地倒下去,再也无声无息了。
和尚发了疯地扑上前摇晃幼卿,但幼卿再无动静。
瑶卿见他双目通红,已近癫狂,待他稍平复,出言提醒:“这位姑娘似乎不见了胎光和爽灵这二魂。你再这样摇晃她,只怕会把肉身摇散。”
和尚扭头吼道:“适才她是如何醒来的?”
瑶卿道:“你放我出来,我便告诉你。”
“你现在就说,不然我烧了你!”
瑶卿见天宝动了一下,似乎马上会醒来。心知这小道士一醒,和尚肯定要杀了他,自己要想脱险,唯一的法子是让这小道士揭了葫芦上的符咒。因此可不能让和尚杀了他,忙说:“是这个小道士,唱了墙上的浪淘沙,你的表妹就醒过来了。”
和尚大喜,抓起天宝,啪啪啪连扇数个耳朵,天宝被扇得嘴角流血,悠悠醒转。
见杀父仇人就在身边,天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死死掐住和尚的脖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和尚虽然力大,想把天宝打开,天宝却是横了心要和他同归于尽,无论如何也不放手,和尚被掐得直翻白眼,举起右掌,往天宝头上拍去。
瑶卿忙叫道:“你若是打死了他,你表妹再也不会醒了!”
和尚和天宝相斗,根本听不进瑶卿的话,瑶卿眼见天宝就要被打死,那自己更没法子逃走了,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心想,黄泉路上要和这小道士结伴而行了。
过得半晌,瑶卿睁开眼,却见和尚并未劈死天宝,而是在他脑后击了一掌,把他打晕了。
那和尚坐在地上喘息半晌,走到女子倒地之处,抱起她,紧紧贴着她的脸,泪水如决堤之水哗哗地流,瞬间湿了衣襟。口里喃喃说着什么。
瑶卿见他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由动容,心想这和尚虽然残暴,对表妹倒是情真意切。
那和尚哭了好久,才确信表妹真死了。把她的尸体放入棺材内,恋恋不舍看了很久。
瑶卿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下悚然,过了一会,那和尚将尸体全部拖到门外,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那怪和尚烧了尸体后,在前院挖了个坑埋了。然后就守在棺材前等表妹醒来,可幼卿再也没醒过。
和尚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羊皮卷来,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上去。
瑶卿看不到羊皮卷上写的什么,见那羊皮卷颜色古旧,残缺不全,是年代久远之物,心想这和尚已是古怪,这羊皮卷更是匪夷所思,竟要滴血观看。只见和尚口中喃喃念道:“月圆之夜午夜时分取成精的狐狸,缚其四肢,以青丘山无昼木所制木刀剖其腹取珠……”
瑶卿在葫芦内心急如焚,心想不知这和尚将云瞳宝珠藏在何处,他若让那女子服下珠子,此时已经起死回生了,看来他并不知道云瞳珠神奇之处。那午夜一到,他就将剖开自己取丹了。如果将云瞳珠的秘密告诉他,他会放自己走吗?
又见那和尚咬破食指,再滴一滴血到羊皮卷上,和尚看了又自言自语道:“原来青丘山离此处只有五十里路。”
瑶卿听到青丘山三个字,惊惶不已。原来这和尚竟将自己带到了鲁境?青丘山原是狐王白漪影所居之地,白漪影其人十分神秘,正邪难辩,在狐族中有传说它杀子民如麻,也有传说她爱民如子。现在看来,这羊皮卷定是有人故意放到人间引诱人类捕杀狐仙而设,也可能是为了云瞳珠。可这人有如此手段,为何不直接来倚仙阁取?而要用这羊皮卷指引这和尚把自己掳到此处?现在想来,三个月前,小元在银山上听参加吊柳会的姑娘们说云瞳珠在临安,回来告诉自己,也十分可疑,暗暗后悔自己行为轻率,在脑中急速思考如何脱身。
那和尚看了一会,将羊皮卷放在桌上,端起桌上木盆,一盆水兜头兜脸向天宝泼了上去。
天宝咳了几声,醒转过来。和尚象拎着小鸡一样把他拎到棺材前,要他唱歌,天宝嘶叫道:“我爹呢?你将我爹弄到哪去了?”
“少废话,唱!”
“你快告诉我我爹在哪里,不然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唱。”
“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你再不唱,我便将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狼。叫你生不如死。”
天宝亲见父亲和同伴被和尚打死,也知和尚八成简单粗暴处理了他们的尸体。满脸都是泪,浑身都在抖,却努力站直,挺着瘦弱的身躯,倔强地说:“你今日若没有割死我,终有一日,生不如死的人会是你。”
和尚大怒,一掌把天宝扇得老远,天宝呯地撞到墙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