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在那个诡谲的森林里,头顶低飘着大雪,地面上的积雪一直覆盖到膝盖,刺骨的寒冷让人打起了哆嗦。
眼前的是端庄磅礴的红色朱门,金鳞狮子头铜环挂在门两侧,栩栩如生。
白雪覆盖在金色的瓦片之上,檐角刻着精致的浮雕,竖立向上直有十人高的朱墙横亘身前,可以想象到深墙之内宫殿的繁华。
“我……我灵力用不了了……”
原离双手在胸前交叉抱着,不自主地打着寒颤,体内的灵力消失一空,他的法衣原本也没有布置抗寒的法阵,在这冰天雪地里,他蜷缩成一团,但体内的热度却仍旧飞速地在流失。
难不成他们这是到了凡人界的皇宫,所以才不能动用灵力吗?
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反而还说得通。
传说在赤霄剑主还在凡人界的时候,就是龙神附体的帝王之座。
他率领将士开疆扩土,打倒边域试图入侵的异族,从而一统江山,创造了前无古人的伟大成就。
赤霄剑则是陪伴他征战沙场十来年,在重新淬炼之后一直用到合体期的宝剑。
这把秀有花纹、饰有七彩珠、九华玉的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剑身只镌刻两个篆字:赤霄。
随着赤霄剑的名声远扬,人们已经逐渐遗忘了剑主真正的名字,而都称其为赤霄剑主。
帝王之道,令人臣服。
这就是他的考验吗……
“喂开门啊?”
青焱向着那门踢了一脚,却被那硬邦邦的铁块疼到跳脚。
银岚昏昏沉沉地蜷成一团,打算就着这个姿势先睡一觉渡过寒冬,冬眠不止是动物才有的习性。
恍惚间,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请问,是傲天城的四位将军吗?”
朱门被从内缓慢地推开,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不确定。
老叟穿着破旧的青灰色布衣,身上披着件厚重的大氅,斗笠上没有积雪,看得出来是刚从室内出来的。
原离猜到了这是试炼的一部分,他并未因为对方看上去身份地位而轻视,反而很有礼节地作揖,谦逊地说道:
“在下原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先生的吗?”
那老叟听了这话,竟马上跪了下来,眼泪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
他双膝深陷于雪中,浑浊的眼神坚定,就这么朝着三人磕下头来,额头埋入冰冷疏松的白雪里。
“老朽请四位退隐的将军,救救傲天城吧!”
“在下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十年前几位将军在奸人的设计下被迫隐退,老朽是真的没有颜面再面对诸位将军。只是现在傲天城国破在即,还请诸位将军协力守城!”
“老朽不奢求将军原谅我们的作为,只求在这关键的时刻申以援手,事后傲天城必将倾尽一切相报。”
“哎老先生您先起来说话啊!”
原离将人扶起,却发现没有灵力的自己力气小的可怜,没能拽得动意志坚定的老叟,反而自个儿差点栽到雪地里。
他表面虽然上挑的眼角微敛,就连魅人的桃花眸也有低垂,显得极其和善,但心底却将昆仑骂了个鬼朝天。
见鬼了的傲天城,给本少留点灵力装装逼不行吗。
投诉!他要用传讯铃给祖母打小报告!这是哪门子的鬼试炼啊!
“废话别这么多,先让老子进城。”
虽然没有灵力,但青焱体内的“气”还在不断运转着,可再在这零下十几度的环境里继续呆着的话,他也迟早要被冻死城外。
无论这个老朽说的是真是假,先找到避寒处为先。
那老叟得到几位将军默认的肯定,抬起头来,不自禁地嘴角咧开笑了起来。
因长跪而僵硬的腿让他起身时颠簸了一下,但他拒绝了原离的撑扶,颤颤巍巍地起身,对着三人半曲着身体长揖。
“是老叟想的不周到,亏待四位将军了,还请诸位随老朽来。”
“屋里有暖炉,随老朽入宫殿后再与各位将军细说这十年来的事吧。”
听到“暖炉”这两个字,银岚闭上的那双大眼睛陡然睁开,她扬起小脑袋看着那老叟和另外两个小少年越行越远,想要跟上去,但是身体僵硬到完全不能动弹。
她最讨厌冬天,冷到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干些其他的事情。
等之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在洞府中再养只火灵,不然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冬眠的时候她是无法兼顾灵力的修炼的。
银岚动了动僵硬的五指,收缩了一下,运动的筋脉稍微让她的身体有了些意识。
虽然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团状姿态,缩起脖子重心往前移,像只雪球一般滚向前去,但是精确地避开了所有障碍物。
反正天启派的师叔师伯们又不在,她实在是懒得走了。
“靠!什么暗器敢暗算本少!”银岚路过原离身边的时候,本就十分紧张的他吓得往旁边一跳,差点摔倒。
这时他刚幻想到第十种可能,老叟其实是傲天城的叛徒,想将他们引入提前布好的陷阱,然后封闭朱门,来个关门打狗,啊呸人,这时得小心避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暗器……
比如说从地上滚过的巨齿。
“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
原离顾不上维持自己的形象,指着在地上滚动前进的银岚吼道。
银岚听到有人喊她,停下来回过头去,那双水灵的乌黑双眸中写满了问号。
少年的发冠已然倾斜地耷拉在脑边,乌黑的发丝间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显得有些颓废;但是那双乌黑的双眸纯净而惑人,白皙的脸颊因为冷而透着嫩红,在漫天的白雪和层层的宫殿中,显得像是个迷失的皇子。
对着这样一张有天道偏爱的脸,原离心头的怒火无处可发泄,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逼出两个字:
“没事。”
看在长得好看的份上,就原谅这个无知少年的冒犯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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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燃烧发出“啪啪”的声响,琉璃色的镂空雕花中散发出阵阵暖意。
原离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等“古老”的取暖工具了,面对严寒,现在修真界里一个抗寒的法阵就可以解决。
待银岚、原离、青焱完全入座之后,坐在下位的老朽起身,缓缓说道:
“四位将军,现在傲天城……”
“等等!”
原离打断老叟的叙述,之前是因为觉得无关紧要,现在体温回复了过来,有些基础的事情还是得强调下:
“我们是三个人。”
老叟皱了皱眉,眼神中满是疑惑,似乎是奇怪为何将军要如此说道:
“是四人啊……”
原离不自禁地抱紧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冷颤,他环视着四周金碧辉煌的亮敞宫殿:
红木雕琢着的厚重木椅,摆满兵书的古木书架,随处可见的似仙境般的挂画,琉璃色上釉的铜炉……最正常的宫殿搭配,没什么异常的东西啊……
原离忽然想到,这第四个人。
该不会是个鬼修吧……
突然原离袖子里滚出了一支金色的发簪,“叮铃”地砸在古木的地板上,唤起了他的回忆。
这不是他之前发髻松散的时候,无意间掉下来的发簪吗。
“有铜镜吗?”
原离向老叟问道,头可破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正当他准备俯身拾起那枚簪子的时候,那金色的发簪却像是成精了一般,避开了他的手,发出了璀璨的金光。
片刻之后,原本掉落发簪的地方出现了一位浅金色头发的少年。
他有些迷糊地揉了揉自己金色发丝,脑后浅金色的长辫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
祁肆刚从器形恢复,识海中朦胧一片,意识还处于迷糊的状态中。
变成根细弱的簪子还是有些不大习惯,他伸展开自己的四肢,黄白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展开,隐约若现的金纹泛着细细的流光。
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幻形”这门神威了,祁肆几息之后便恢复了意识。
突然想到在被火甲蚁追赶的时候,他貌似乘了辆车……
古人云,滴水之恩,得涌泉相报。
祁肆赶紧起身向紫金绿袍的小少年行了个礼,清俊的眉眼诚恳,礼节无可挑剔:
“感谢恩人载我一程,等祁肆回到家族,必将以重礼相报。”
原离被这突发的情况弄得云里雾里,精致惑人的眉眼顿住,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咋啦?发生什么了?他不就把自己掉落的簪子捡起来放袖子里了吗?
怎么就活生生变出个人来了?这年头簪子也能成精吗?
不对,难不成面前这个人是个灵修,变成他簪子的模样蒙骗了他……什么时候掉包的……在他发髻散落的时候?
“贱人还我簪子来!”
他怎么做的无关紧要,关键是那簪子得还回来,那可是他老娘给他定的娃娃亲信物啊!
虽然他不在乎,但这簪子丢了的话,他不脱层毛是出不去妖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