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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五六章你不仁,我不义!
    ……
    何守信正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城内的鞑子却已经开始动手了。
    虽然借着宴请大户一网打尽的计策没能奏效,但是,驱逐老幼妇孺的行动,还是在傍晚便开始了。
    大约在两个时辰前,酉时时分,各处的守城绿营便开始挨家挨户地搜罗集合百姓。
    依照上官事先的吩咐,一开始,他们将丁壮单独聚集到一边,妇孺老弱则被归拢在一处,分别往东、南两处的城门附近驱赶。
    执行此项任务的,主要是以浙军为主的客军,然而,驱逐百姓出城,不过是他们趁机劫掠的一个借口,因而很快秩序就混乱起来。
    一开始,他们还分出丁壮来,渐渐的,因为人人都存心趁机掳掠,很快便失去了耐心,完顾不上这些“小事”了,他们干脆不管男女老幼,凡是平头百姓统统往两边城门口驱赶,男丁们因为担心自己妻小父母的安,也不敢顾惜财物,混在人群中被迫一起往外走。
    大街上哭声震天,闻之恻然,有趁机qb妇女的,也有为了劫夺财物杀人的,有许多百姓随身带了细软的,都被乱兵拦截搜身。
    因为人越来越多,有的绿营兵觉得麻烦,便将双刀当街一插,叫路过的百姓“献宝”,不肯拿出财物的,当街便是一刀,遇到好看的年轻女子,便拖到后面公然j。
    提督衙门里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众幕僚得知马提督早已出城之后,顿时作鸟兽散,衙署内被抛下的一干仆役书吏,在衙署内掠取一番俱自寻生路去了。
    此刻,衙署大门洞开,许多乱兵和城狐社鼠们公然出入,洗劫着所剩无几的财货……
    也有一部分街区还保持着秩序,街道两端被街栅当街横断,由壮丁队和一些漕兵看守着,不许任何人通过。
    这些漕兵和壮丁公然抗命,不管是你官是民还是兵,只要靠近街栅的,立刻就会招来一阵乱箭,滴血的人头胡乱的戳在街栅门上,警告一切企图靠近的陌生人。
    城里的漕兵营总数大约有三千多人,这些士兵大多是本地人,甚至许多人就安家在扬州城内,这番妇孺老弱被赶出城,不少兵丁的家人亦牵涉其中。
    自开战以来,深知绝无胜算的马进宝便将漕兵营的战船统统没收,用来集中运送粮秣,于是,漕兵营顿时变得有名无实,大部分人被当做了步兵杂役驱使。
    扬州城里,马进宝真正依仗的,除了自己的督标营,便是从浙江逃回来的四、五千客军,特别是军纪一向恶劣的浙兵最受重用,本地漕兵反而被视为“无用之辈”,待遇菲薄不说,还经常被派去干挖壕筑垒等劳苦的杂役。
    因此,扬州守军之间的主客矛盾一直很激烈,本地兵和客军之间的火并事件时有发生,双方堪称势同水火。
    这次驱逐老弱出城,更是直接祸及了他们的家人,瞬间便引爆了双方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双方在城内各处不断发生冲突。
    这种本地驻军的对抗情绪被大户们充分的利用,成为了扬州大户们筹划“反正”的主力。
    靠着这些驻军,城内不少地方还勉强能维持住秩序,这些街区的百姓们也暂时没有遭到驱逐,一些被王略提醒,预计“王师”特别看重的地方,比如地处东城的府县衙门、官仓等公共建筑也得到了保护,并未遭到乱军的洗劫……
    此刻,孟铁头带着几十个家丁亲兵走在街上,刀出鞘,枪上弹,一路上倒也无人敢聒噪。
    眼看着城中的乱象,他的心中隐隐作痛,然而此刻他已无可奈何,城中的官场已经崩溃,再也无人弹压乱兵。
    听闻,江都县令已经在绝望中于大堂上悬梁自尽,扬州知府则下落不明,许多宅邸寺院宫观都被乱兵暴民洗劫一空。
    孟铁头脸色青灰,带着人一路默默往城门口赶去……
    白天在提督府,当他情绪稍平之后,那个阴恻恻的独眼龙终于向他亮出了马提督的“手令”,至此,他终于确定,马提督已经只身溜走,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不过,马进宝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怯战先逃。
    危急时刻,连自己的本标亲兵营都丢下不顾,只带了数十亲随家丁偷偷溜走,要是泄露出去,那是杀头重罪。
    这个老奸巨猾的提督大人,居然自称是前往仪真迎接洪大人的援兵,为此,他特意留下密令,命崔独眼代行军令,执行最后的烧城和突围计划。
    按他的手令,这个计划分两步。
    第一步,从今晚开始,将城老幼妇孺从东、南两门,分三次大张旗鼓地驱赶出城,借此吸引明贼的注意力,最好拖住他们的手脚。
    第二步,明晚亥时起,各部依次在西、南、东各城区点火烧城,然后军由北门突围,由陆路往西撤退,届时,如果顺利的话,马提督承诺将亲自率军前来接应……
    对此,孟铁头腹诽不已。
    原来,平时一直口口声声要为国尽忠,在自己眼里还算惜才的马提督,竟然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贪生怕死的小人!
    不过,让孟铁头更为不满的是,这个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崔独眼,居然在这个危急时刻还搞假公济私那一套。
    明明手握三千督标精锐,他却拈轻怕重,将最危险的点火任务几乎部交给了别人。
    其中,他的督标营在西城最先动手,放火后最先撤往北门,东城则交给了浙军,而最晚动手的南城,则由他孟铁头负责。
    孟铁头对此愤恨不已,当即怒喷:“妈了个巴子的,你这不是要老子等死么?!”
    要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参将而已,奉命镇守南门才不到一天的功夫,那个半死不活的尤黑子手下的绿营兵虽说看似被暂时镇住,但他很清楚,大火一起,临到危急关头,这帮桀骜不驯之徒自己根本就弹压不住。
    事实上,真到那时,除了汪继军手下那残存的一百多火铳兵,他几乎无一点人马指挥得动。
    更让孟铁头无比愤恨的是,就这样,崔独眼还安排自己最后动手,分明趁机打压,让他干断后擦屁股的活!
    他知道,莫说自己无力控制整个南城,就算能挨到火起,按崔独眼这副怂样,压根就不能指望他能等候自己会合。
    说不定等自己气喘吁吁赶到北门的时候,这个鸟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奶奶的,这分明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一路走,孟铁头一路暗骂,一路盘算。
    眼下,看着城中这副乱相,孟铁头更是忧心忡忡。
    看情形,照此下去,根本就挨不到明晚,城中必定乱成一锅粥,这个鸟任务,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看来,为自己和手下性命计,除了尽快出城之外,再也别无他法!
    “马提督,你不仁在先,就别怪老子不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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