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辛懿有多讨喜,这个世界也并不会对贫穷的母女额外仁慈一些。
该来的屈辱总还是在,辱骂鄙视驱逐都是家常便饭,偶尔有几天天公不作美,卖不出货去就只能在住房与买口粮之间二选一——每当这个时候,周兰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用最后的钱给女儿买一口热食。
所以,辛懿幼年的记忆伴随着周兰坐在马路牙子上忙着手里接来的缝补活计,一边叮嘱她“快点吃,要冷了”的画面——她们母女的xing格天差地别,但有一点极为相似,就是从不轻易说爱。
就像辛懿从没亲口述说她对周兰的感情,周兰也从来没有像其他母亲那样将她搂在怀里,心肝肉宝贝地亲吻。
她们俩活得太艰难,也太匆忙,匆忙到只能顾及眼前。
可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辛懿的脑海里却往复地出现无数个清晨黑夜,周兰瘦削而忙碌的背影,忙着替她接上短了一截的裤腿,缝补被家里的煤炉烟灰烧了个窟窿的红领巾,乘着耿重年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她书包里塞几块零花钱……
她是爱周兰的啊,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她又那样敏感,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兰在沉默里付出的一切?包括与耿重年的结合,她恨周兰委曲求全,可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周兰嫁给耿重年,不过是因为想给自己的女儿一个户籍,一个可以像童年人一样正常入学的机会。
辛懿都知道啊……
她怎么可能不懂,半生颠沛流离的周兰有多珍视那件小小的屋子,和那个可以称作丈夫的男人。就像她自己畏惧婚姻,周兰畏惧的是重新流浪。
整整11个小时,她不眠不休地发呆。
庄景安就陪着她清醒了11个小时,几乎一直没有放开过她的手。
这种最珍贵的东西摇摇yu坠的恐慌,怕是没有谁比他更能理解。
飞机刚刚降落,辛懿就立刻打开了手机。
无数的短讯涌入,入目的都来自穆晟。
最新一条未接来电提示,是在七个小时之前。
当辛懿看见那个来电时间的时候,如坠冰窟。
回拨按了好几下,都按歪了。
最终是庄景安按着她的拇指,拨出的号。
电话一下就接通了。
“……辛,别……太难过。”
穆晟的声音传来,机舱里嘈杂的人声,广播声,中文英文全都像被按了消音。
辛懿的耳朵里只回dàng着一句话。
“你妈妈她……走了。”
*
驱车赶到医院的时候,穆晟正在电梯口打电话,面红耳赤。
“我妈……呢?”辛懿的声音沙哑。
穆晟险些砸掉手机,咬牙切齿:“耿重年那个王八蛋居然偷偷要求今天火化!我草!”
辛懿一言不发,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
庄景安轻轻掰住她的下颌,才让她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的牙齿松开,但苍白的下唇已经赫然一片血渍。
他心疼地拿拇指擦去血珠,看见下唇已经肿胀起来,她却浑然不觉。
“在这里等我。”庄景安又对穆晟说,“看着她。”
这是穆晟第三次见到庄景安,他本该讨厌这个男人,却在他冷静笃定的眼神里,隐约升出一些安慰——还好啊,还好他的辛爷,身边的男人是这样一个值得依靠的。
庄景安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返回楼梯口,却不见了辛懿和穆晟,心头一突,赶忙给小丫头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突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寻歌的总导演葛正。
“景安,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节目组都说联系不上你,“葛正问,“还有十天,决赛前的集训就要重新开始了,你的行程上没问题吧?”
庄景安沉默了下,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就听见葛正随口又问:“那个叫辛懿的小姑娘,不是你的旧部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