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市上甘怡耍的那手长鞭已经气势斐然,虽然枭白自幼习武,可身子骨已经比不得从前了,不知道对上银鞭胜算是多少。
看着枭白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思考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方秋扬从背后突然抱住她,在她耳畔吐出热气,“放心,没事的。”
枭白只觉耳畔一痒,身体反射般的打了个激灵就被方秋扬横抱在胸前,只见他脚下轻点,如风般朝墙内掠去,连枭白也不由得叹出。
“好轻功!”
很明显,方秋扬是故意的,这种吃豆腐刷存在感的时刻怎么能不利用!
虽然,人家只注意到了轻功……
但也是个好兆头不是?
稳稳落地后,发现没有鞭子出没的信号,枭白带着方秋扬毫无潜进别人家院子的自觉,就这样游玩起来。
不得不说,族长家的院子还是挺别致的哈。
只不过,玩的欢快,悲剧来的也快。
繁花烂漫,蝶影频翩,被春意装点的庭院中央,小亭之上,凭栏惆怅的恬静少女稍显诧异的望着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陌生人,四目相对间,两方都怔了怔,突然,两道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咦,你不是人?”
“咦,你是动物?”
两人再次同时愣住。方秋扬心下了然,走到枭白面前道,“我去别处逛逛,小白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转身离去,一点都没有擅入别人家并且还被人抓包了的觉悟。
留下的枭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甘怡也温和的笑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手下行动起来,拿了两个茶盏,邀请枭白入亭详谈。
枭白也不气,坐在那看甘怡动手,洗茶,冲茶,姿态优雅,不疾不徐。
古典的鹅蛋脸,肤若凝脂,柳眉狭长,青丝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浅浅地粉红色衣裙衬托着她姣好的身姿,清简又不失灵动。这个从容宁静的女子褪去了早些在集市的锐利,伴着渐渐泛起的茶香,让枭白升出一股隔世之感。
将泡好的茶送至枭白面前,甘怡浅浅一笑,“这是我一个在瀚翎阁的朋友教我的,我冲的茶没她好,献丑了。”顿了顿,又道,“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和在外面的时候不一样?”
枭白点头,“你只是套上了嚣张跋扈的外衣,以至于别人忽略了你本身的美。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美又如何,丑又如何?真正在意我的人,我怎么样都是美的,厌弃我的人,我再美好,也都是恶的……”甘怡垂下地眸子突然抬起,“算了,不说这个,说说你吧,我在集市上的时候就察觉你有些问题了!”
枭白闻言咬开手指滴了滴血在腕间的白色玉镯上,血液像一滴朱砂浸入玉镯之中,很快阿朱从心口爬开,顺着手臂来到玉镯下面将殷红的朱砂吸收。
演示完一切,枭白道,“我的生命全靠阿朱通过这个玉镯吸收万物生机来延续,而最有效的就是吸收活人的鲜血。若不是阿朱,我早已死了,所以说我不是人也是对的。”
枭白看着甘怡的脸,那上面没有吃惊,没有害怕,反而迸发出浓浓的兴趣。这让枭白松了口气,她见甘怡性格有趣,为人又正直,有结交的想法,所以才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若是就这么被吓到了,枭白也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
“阿朱?你身体里的那只蜘蛛!你是人兽合体嘛?真有趣。啊,对了,我不是动物,我是人,只不过可以与动物对话,所以你的判断是错的哦,少女。”
“我叫枭白。”枭白满头黑线,这反应也太过了点吧。
看着面前兴致盎然的少女,真不知道跋扈与恬静哪一个才是真的她,亦或者都是假的。
恩,怪不得那些牛只听她几个鞭响就集体出动了。
心思微微一动,“那么你可以和阿朱对话么?我只能感觉她的一些情绪而已。”
甘怡眼中闪出一道讶异的光,撇撇嘴道,“不能,阿朱是在你的体内,不具实体的话我无法交流。不过你应该是可以和她对话的呀。”
枭白疑惑,“那要怎么做?”
“恩……”甘怡眯眯眼,“这样吧,我教你,但是你要帮我个忙。”
“……”
两人又嘀咕一会儿,枭白便离开了,当然是由甘怡送到正门离开的,看门的小厮看着自家圣女领着一个陌生人出来,眼珠子差点瞪掉,额,圣女大人什么时候学会的大变活人啊!
送走枭白,甘怡再次进入小亭,却发现已经有人占了亭上的位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人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摆弄着茶盏,发如墨,映得白衣灼灼,嘴角勾起一丝慵懒与玩味,看向甘怡。
甘怡在发现是和枭白一起来的男子后,阴沉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口气仍旧恶劣地道,“枭白已经走了,阁下快去找她吧。”
方秋扬听言嗤笑出声,即便如此也更改不了他习惯了的,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温润嗓音,“这茶冲的有几分味道,但比起知鹤来还差了些。”
一听到知鹤,甘怡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知鹤说你非常为人着想果然是真的,只是这别扭的性子是怎么回事?”
甘怡快步走进亭子坐在方秋扬的对面,“你认识知鹤?你是她什么人?她都告诉你什么了?”
方秋扬放下茶碗,换了一个舒服却不失优雅的姿势,懒懒道,“姑娘,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喜欢等量交换,待会你也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哦。恩,我认识知鹤,我是她老板,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甘怡愣了愣,“老板?”
“呵呵,姑娘,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现在可是轮到我提问了。”方秋扬笑道,“据我所知,圣女传承是不会和人群太过接近的,而你三天两头跑去闹事,是为了什么?”
甘怡盯着方秋扬的脸想要看出什么,可是对方始终云淡风轻,一点没有故意戳中人家心事的样子。
“恩,好吧,你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就换一个。你降低族人对圣女的距离感和神秘感,将最不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却又给予他们成全,又是为了什么?”
“……”甘怡有些无语,“你这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
她去人群闹事,是为了让族人知道,圣女其实也只是一个娇蛮的人,而不是无所不能拯救他们的神。
“但是我问了,你还是要回答的。第二个问题也不想回答?那好吧,第三个,你是心软的好女孩,可成全他们不会造成更深的错觉么,你的计划不是会前功尽弃?”
既然准备打破圣女的神圣,为何给予他们好的结果,让他们心怀更深的向往?
“我没有!”甘怡不觉喊出声,“我没有给予他们成全,只是卸下他们的心防与多余的幻想,他们所谓的成全,其实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人心就像这些繁枝,将肆意生长贪心不足的枝子剪去,剩下的,足以安稳一生。”
“呵呵,剪繁枝么?那么你是修剪的剪刀,还是,那刀下的残枝呢?”方秋扬正色道,“这些,也只是你以为,不是么?无论是跑到女子房间表白的男子,还是被收养的小乞丐,表面上你是没做什么,也确实是他们自己争取的,假如男子没有去表达心意,也就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小乞丐若是不安分,也不会老实的被人收养,这些与圣女无关,却被冠上了圣女之名。圣女传承已达百年,想要彻底破除岂是你们几个就能做到的?卸下他们多余的心防和幻想?总是添加厚厚伪装出现的你,心防才是最重的吧。”
顿了顿,方秋扬又道,“我再问你,你已经放下‘他’了么?”
他说“你们几个”就表示他知道这项事不止有她一个人在做。
甘怡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已然苍白,像是这样,才能给她继续坐在这里的勇气,“三个问题已经过了。”所以她不会回答,关于‘他’。
方秋扬却是没在意,“你是知鹤的朋友,也是枭白刚认识的伙伴,可以看出我家小白很喜欢你。我来这儿只是想告诉你,假如你后悔了,知鹤会帮你,小白会帮你,恩,假如小白告诉我,我也会帮你。”
听到这,甘怡觉出对方语气里有了不一样的起伏,木木问道,“你喜欢枭白?”
“是。”
声音果断,掷地有声。
听了对方的回应,甘怡瞪大了眼睛,教她冲茶的知鹤是瀚翎阁的人,所以,是知鹤的老板,知道许多事情的人,天下间只有那一个吧,真没想到他这么年轻,会出现在这里。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连你都发现了,为什么小白还是一无所觉呢?”看了眼衣袖上小小的黑色爪印,方秋扬有些头疼道。
噗哧一声,甘怡笑了出来,连和自己身体里的神兽都不知道如何交流,那个单蠢的姑娘若是能看出了才有鬼!
但还是嘱咐道,“既然如此,就千万别忘记啊……”
“自然。”
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道。
甘怡想,他们的结局,会比自己的好上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