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这么小,她会死的!”
狗蛋背着自己的妹妹小翠,发了疯似的一扇一扇去敲医馆发门,又一次一次被赶出来。小翠趴在他瘦弱的肩头,脸蛋烧得通红。
天气越发寒冷,兄妹二人身上那几块破布根本不够御寒,冷风一灌进来,从脖颈一路冷到小腿,脸早就被冻的发木,脚冷的像两块冰,每动一下都像走在刀刃上。
可狗蛋不敢停下,他的眼泪在涌出来之前就凝结成了冰碴,糊得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疼。他兜里只有几枚乞讨来的散碎铜板,就这么一点钱,连一件御寒的旧衣服都买不来,哪里够治病。医馆见两个小乞丐进来,都是忙不迭的往外赶人,狗蛋从凌晨跑到日头高升,城中所有的医馆,没有一家愿意大发慈悲的救助一个快死的小乞丐。
——每年冬天都要冻死那么多穷人,救活一个,又顶什么用呢?他明年还是一样要死的。
双脚早就失去知觉,只麻木的跑着,狗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小翠从他背上滚下来,摔在一边的雪地里,一动不动。
狗蛋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蹒跚的爬过去抱紧妹妹,嚎啕大哭起来。
——妹妹要死了,跟爹娘一样,都会死。
——他呢?他也会死的,一个失去家园的小乞丐,注定熬不过大雪纷飞的冬天。
狗蛋抱着妹妹,感受到体温在一点点流逝,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很柔和、很好听的声音。
“停车,哎,这怎么有两个孩子?”
狗蛋抬起头,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停在他面前,冻成冰的眼泪凝结在脸上,让他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向他靠近,她全身金灿灿的,像爹娘讲的故事里头顶金光的九天仙女。
“公主!”旁边一个粗粗的有些焦躁的男音:“两个乞丐而已,公主不要过去,若是脏了鞋底可怎么好!”
那女子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走到狗蛋跟前,把手放到他脸上,用手心的温度融化他脸上的冰碴。
狗蛋朦朦胧胧中见那只白兮兮的手居然摸上自己的脸,吓得瑟缩了一下,生怕那只手叫自己脸上的泥染黑,可那“公主”却强势得很,她从狗蛋怀里拎起已经昏迷的小翠,问:“这是你妹妹?”
狗蛋下意识点点头。不知为何,这华衣女子出现后,他心里竟然涌起十二分的亲近和依赖,见她拎着妹妹,急忙一骨碌支起身体跪到地上,一个头又快又狠的磕到地上,待要磕第二个的时候,一只绣鞋伸到他眼前,他这头要是磕下去,必定要弄脏这丝绸做的鞋面。
狗蛋迟疑着抬起头,公主顺势抬脚调戏似的用鞋尖勾了勾他的下巴,然后拎着小翠潇洒的转身,华美的衣衫划出一道圆满的长弧。
“跟上。”他听见公主如是吩咐。
狗蛋连忙站起身跑到马车旁边,公主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瞅了瞅他,突然冲他露出一抹笑,然后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狗蛋只感觉一阵大力袭来,他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被公主拽进了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车轮吱呀吱呀的缓缓转动起来,公主——是的,苏厉青低头打量着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她的狗蛋,忽地有些无奈。
他原本的命运——抱着妹妹僵硬的尸体冻死在雪地里,死的时候才十二岁。
苏厉青伸出手,把男孩抱进怀里,焐暖他冷的像块冰一样的身体。狗蛋吓得整个人万分僵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想起那个男音喊她……公主?
他怯生生地看向这位好心的公主,声如蚊呐的问道:“我、我妹妹……”
“她会没事的。”苏厉青摸了摸他的头,不知怎的,叹了口气。
每次见到顾惊弦,他都是这样惨到无可复加的境地,而他吃的这些苦,都是因为她。
“你……有名字吗?”苏厉青开口问道,心里思量着,流落到在街边乞讨的孩子,八成是没有名字的,自己就可以顺势给他起一个。
“回……回大人,我叫狗蛋。”
苏厉青一听,愣了半天,终于把顾惊弦这个名字咽了回去,然后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在很多很多年里,长公主府那个不苟言笑的小侍卫都有一个亲切又接地气的名字——顾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