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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记忆中的小脚丫,肉嘟嘟的小嘴巴…”
    山色悠悠,二妮哼唱着从先生那里学来的曲儿,声音稚嫩,却透着无比纯净的灵劲儿,又夹杂着些许伤感。
    来喜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附和,正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不是太好听,有些煞风景。
    以他们的年纪,大概除了觉得唱词曲调好听新奇之外,还无法体会更深层次的含义。
    陆然放慢了脚步,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难言的感伤,他离开那年刚和妻子签订离婚协议,年满三岁的可爱女儿才上幼儿园,退休的父母双鬓都已花白…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先生,你哭了吗?”
    跑累了趴在陆然背后的小西瓜似乎有所察觉。
    陆然心说你个小不点瞎说什么大实话,老师不要面子的啊,不过面上还是故作坚强道:“没有,风沙迷了眼睛。”
    “先生骗人,我眼睛那么大都没迷到沙,你眼睛那么小…咦,先生你有眼屎。”
    小西瓜说完眨了眨像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陆然赶忙使劲揉了揉眼睛。
    “先生真好骗,咯咯咯。”
    对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家伙陆然完全生不起气,没办法,太可爱了,这肉嘟嘟的小脸捏一下心都要酥了。
    刚酝酿好的悲伤情绪也随风飘到了九霄云外。
    小西瓜用脑袋蹭着陆然的肩窝奶声奶气道:“先生你长得那么好看,哭鼻子就不好看了,这几天我和哥哥姐姐们都不在山上,你可千万不能哭鼻子哦,不然漂亮姐姐就不给你生小宝宝了。”
    羊角辫甩在脸上有点痒,陆然疑惑道:“谁告诉你她要给我生小宝宝的?”
    “二妮说的呀,二妮刚才偷听了山上爷爷和你说的话,她难过死了,还偷偷抹眼泪哩。”
    陆然一惊,心说二妮虽然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可她今年才十岁啊,小丫头片子该不会对我有想法吧?
    “别瞎说,她还是个孩子。”
    “…先生你瞎想什么呢?”小西瓜凑到陆然耳边,用手挡着,生怕别人听到:“二妮她娘说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能和先生生个大胖小子肯定也好看,她娘说你再去村里就用药把你迷晕,偷偷把你办了,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漂亮姐姐,二妮说你当不了她后爹了,伤心死了。”
    陆然听完一脸懵逼。
    二妮她娘是山下西坡村的寡妇,大家都叫她梨花婶,听说梨花婶年轻时还是村花,可惜红颜薄命,成亲没几年丈夫就病死了,丈夫刚去世那会儿村里有好色之徒半夜三更在她家窗外学狗叫,当时才十八岁的梨花婶吓得抱着两个女儿在被窝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抖,后来抖得实在没法子了就顺手扯了根挑大粪的木棍顺着窗户捅了出去,就听一声嚎叫就没了动静。
    这事给梨花婶壮了胆,第二天她就咬牙卖了家里生蛋的老母鸡,从集市上买了把杀猪刀,回村之后她把杀猪刀搁在肩膀上在村里绕了几圈,逢人就说这刀是买来杀狗的,一只眼睛乌青的村长走在村道上听说了这件事,一个踉跄滑倒在了路边的粪坑里。
    从那以后梨花婶家的窗户外面就再也没响起过狗叫声。
    说是女中豪杰,其实个中心酸外人根本无法体会。
    这么可敬的人陆然自然钦佩,这两年山下庄稼收成不好,考虑到梨花婶家多一张嘴吃饭家里日子就难熬一分,陆然就主动把二妮接到了山上,谁知道梨花婶她…恩将仇报啊!
    其实这事也不完全赖梨花婶,一是在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养儿防老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二是陆然长得确实很好看,不然咱村花也看不上。
    长得好看,怪我咯?
    陆然一路郁闷。
    半个时辰后,陆然带着四个孩子到了山下的西坡村,村里的建筑风格颇为考究,白墙黑瓦,已经有了几分后世徽派建筑的轮廓,只是这些房子多已残破。
    陆然把几个孩子挨个送回家,梨花婶热情挽留陆然吃完晚饭再走,提前得到情报的陆然果断拒绝了邀请,连滚带爬的出了梨花婶家门,甚至连袖口被撕烂了脚步都不敢停,留下郁闷不已的梨花婶。
    西坡村民风淳朴,对和尚道士有着发自肺腑的敬畏。
    村长沈静秉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跑来和陆观主寒暄了几句,听说他那条腿就是当年滑粪坑里摔的。
    陆然劝他要多行善事,天道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对此,沈静秉深信不疑。
    陆然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不在,稍一打听才知道现在临近夏收,村里又到了青黄不济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男人们组团进山打猎去了。
    唉,都是穷苦人呐。
    “快去东林村请李郎中,有人受伤了!”
    就在陆然准备回山上的时候,几个慌慌张张的半大小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村里。
    陆然赶忙拦住了一个问道:“二浪子,怎么回事?”
    “二浪子”看到陆然,眼泪就忍不住的朝下流,带着哭腔道:“有才叔被银豹子咬伤了,流了好多血…呜呜呜。”
    “伤哪了?伤势如何?”
    “右腿……骨头都被咬断了,流了好多血…”
    陆然闻言,不由皱起眉头,疑惑道:“你们好端端的惹银豹子干什么,那玩意身上又没多少肉?”
    二浪子摆手叫屈道:“我们哪敢招惹它啊,看到它时还故意绕了远路避开了,谁知道它胆子那么大,直接冲进我们人堆里,逮谁咬谁。”
    陆然觉得有些意外,银豹子又称金钱豹,善奔跑能爬树,在这片林子里算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不过它们很少敢把淫威发泄到人类的身上,特别还是十几个带着武器的猎人。
    “它像疯了一样,而且看起来比普通的银豹子都要大,被射中了几箭都没事…我看八成是成精了!”旁边另一个小伙补充道。
    “老天爷,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们?”..
    闻讯赶来的老人们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
    老人的话引来很多西坡村老一辈人的共鸣,据说白岳一带曾经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世世代代尽享祥和,但自从十八年前一颗陨石坠落在山上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山间自然灾害频发,大旱、洪涝、泥石流轮番上演,原本周边富足的村落迅速衰败,光景一年不如一年,这两年饿死人的事更是常有发生。
    村民们哀声叹气,陆然同样觉得迷茫。
    又一起凶兽袭人事件,这已经是今年开春以来第六起了,山里的动物们到底怎么了?
    “让开!让开!赶紧救人!”
    山林里传来汉子们急促而又慌乱的呼喊声,随之一群人抬着右腿已经血肉模糊的沈有才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陆然随元阳先生学过一些简单的中医,经常下山给村民治病,看到陆然在村里,汉子们都松了口气。
    陆然不敢托大,这么严重的伤他从没有处理过,一边吩咐把伤者抬进屋里,一边安排人去东林村请李郎中。
    折腾到半夜,陆然和李郎中累到虚脱,总算是替沈有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他那条被豹子咬伤的腿怕是废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然便起床准备回山,没办法,最近山里的动物们像吃了春药一样狂躁,他很担心山上谭氏父女的安危。
    村民们不放心,几个精壮的汉子主动要求护送,梨花婶追了半里地送来了那把已经生了锈的杀猪刀。
    “山上不安全,用来防身,对人家小姑娘好点。”
    眼圈微红的梨花婶说完就走,背影有些萧瑟。
    好想抱抱村花消瘦的肩膀,给她一个安慰。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陆然马上给掐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梨花婶留希望!
    和村民们一路闲谈,好一会功夫才到白龙观,看到谭氏父女无事,陆然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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