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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娘一双眼睛紧紧盯在章泽身上,像是发了光,唇角微微翘起像是一只正要捕猎食物的豹子,每时每刻的变动都不愿意错过。
    章泽道:“鬼道与妖道有所不同,不同就在于一个是活物,一个却已经死了。有时候人类修道与妖是有互通之处的,可是鬼道却不一样,你觉得区别是在哪里?”
    “晚辈也有一位妖族的友人,偶尔也会交流心得,”娇娘还是第一次这样去回答问题,十足十是一个学生样,说话的时候还是斟酌一二:“妖族能够从饮食等方面获得基本的能量,而鬼族却不能够,修炼是唯一的法门。”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继续道:“妖族心思单纯果决,鬼族却偏执易怒,故而大多数的鬼族在修炼的过程中都会误入歧途,因为各种欲望而永远迷失本性,死在争斗之中。”
    她说完了这句话,忽然想起了早年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偷偷路过私塾外面瞧见里面的小孩子端坐面对夫子的样子,自己也不自觉地效仿起来,眼睛眨着等待着章泽的话。
    章泽并没有注意她的郑重,或者是说她知道却不在乎,只是颔首道:“你说的不错。活着和死了就是不一样。活着的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有亲情骨肉可牵挂,死了却只把因果当枷锁,若是连因果都不愿意顾及了,这便横行无忌了。这也正是我愿意高看你一眼的原因。”
    娇娘不解,只听章泽道:“我猜着,你大约也很是杀过许多人,可也很多年没有杀过人了。我瞧见你的身体里,灵力凝实纯粹,颜色黑到看不见光亮,并非是我曾经见过的许多人充满了五颜六色的烟雾。修炼者最重要的不是强大,而是无论多么强大的时候都能够守得住本心,知道忍,也知道慈悲,才能守得住长远。”
    娇娘谦虚道:“晚辈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瞧你小小年纪,还挺会虚与委蛇的,”章泽大约是见不惯这些东西,又或许是活得太久这些东西见得太多、看见就觉得厌烦,每每讨厌繁文缛节。紫玉儿和她有些相似,偏生重隶不像她。
    娇娘笑笑:“晚辈一开始就是凡人,在人世间待得久了,身上便是这般习气,不如前辈潇洒恣意。”
    章泽道:“你身上还有幽冥的咒印呢,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被羁押住了性子?”
    她见娇娘惊讶,倒有些不解:“我以为你来之前,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所以才大着胆子闯到长白山上来求见我,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凭着一腔孤勇闯上来的傻子!”
    她或许是不常说话,声音有些低沉的沙哑,只是说话时的语气像是常年念诵梵文那般平淡深沉,叹口气是人间一片闲云,转个身划过凡尘中一只野鹤。但是她却绝不寡言,就是想说话的时候就说了,不想说的时候休想从她嘴里抠出来一个字。
    娇娘有些懵,觉得自己自从上了长白山以后就丢了一半的脑子在山下面,连忙正眉道:“晚辈不明。”
    章泽此时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只对娇娘道:“你这几个日子,还按照原来的修炼方法吸取日月精华,届时我会待在你的旁边,帮助你在其中找到更深更重要的东西。”
    娇娘心中高兴,却不敢笑的太过被厌烦。有的时候面对这位喜怒无常的前辈就像是面对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很多事情都需要斟酌着来才行。
    她低声道:“谢前辈。”
    章泽挥了挥手道:“这称呼听着绕嘴,你可以随着紫玉儿称呼我为夫人。”
    娇娘答应下来,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女子出嫁才会被称呼为夫人,她又为什么要自称为夫人呢。她私下猜测,章泽心中必有一段隐伤,就如同当时自己对她使出的激将法一样,不愿回首也不愿意遗忘。
    那是烙在心上的东西,除非一颗心被挖掉了才有可能。
    她所看的那本书上,对于佳宁关北长白山上的隐秘大能,只不过是只言片语的带过,性别年纪修为族群一概不知,只是作为一个鬼修的生平奇遇,在那鬼修偶然路过长白山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了一点提点,从此人生开启了一场新篇章……
    对于这种人生赢家的故事,娇娘只关注这位大能说过的一句话:“鬼道者,怨之所始,怨之所终,不可违也。”
    这句话,像是一盏在雾气里面若隐若现的灯。
    她虽看不见,却一心向往那里去。
    明知道那里有一盏灯,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走过去。
    章泽说完这句话,就连接着说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了,缓缓往池边去。
    池子里面漂浮着的碎冰聚集在一处拱成一座冰山,又在某一时刻忽然消融,成为满池子的星辰。娇娘甚至偷偷猜测,章泽是否已经修炼成为了神仙,有着创造世界的能力,在这片池子的下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天空,这些碎冰就是那个世界的万里星辰。
    她想到这里还会觉得那个世界的人有些可怜,只有星星,没有太阳。
    章泽就这么走到了池子边上,垂首看着池子里面的这些散发着光亮的碎冰,不知道是在看水里面的自己的倒影,还是看那些星子。
    娇娘就这么遥遥看着她,如看远方一道风景,那广大宽阔的背景里章泽是最重最寂静的一道颜色,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娇娘微微低着头退步出去,见紫玉儿和重隶坐在厅里面掷骰子玩儿。
    紫玉儿不得赢,噘着嘴道:“你法力比我高,莫不是占我便宜,在这里欺负我呢?”
    重隶脸一红,趁着紫玉儿不在意道:“哪能呢,这东西玩的不就是一个有趣儿,何必用法力。只不过这两把我手气好而已,不信你再试试?”
    紫玉儿一把抓着骰子摇了两下道:“既然如此,你可不许耍诈!”
    娇娘就这么靠在门边含笑凝睇,一时间只觉岁月悠长宁和,令人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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