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黑雾只沿着地面贴行,渐渐氤氲开成片的雾气,像是夜深大雾自山中来,不知为何颜色颇深,竟借着夜色也不大看得出来。
直到这黑雾偷偷缠上那七八个人的脚踝,这才猛地收拢在一处将这些人绑在原地不得动弹。
如此荒郊野岭,这些人只到是这男人去而复返,慌乱片刻便举起手中法宝,领头大喝一声道:“乐遥!莫使些鬼蜮伎俩!出来便是……”
乐遥正要嗤笑一声,却连指尖都一时动弹不得,唇角反而落下一点血迹。
黑雾渐渐浓郁起来,越发蔓延到人脖颈处,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捆到了人手臂上。此时这些人才觉得不安起来,互相窃窃私语几句,又是那领头的道:“不知何方神圣,还请现身说话!”
“嗬嗬……”黑雾之中传来声女子轻笑,只是听这声音便觉妩媚凌厉:“小女子出身乡野,算得上什么神圣,反而是几位大驾光临,倒叫小女子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领头心道,若当时是个娇弱女子,哪里来的这般本事叫他们动也不得,何况乐遥不知躲到了何处去,若是和这女子冲突起来只怕平白丢了嘴边一块肥肉,故而耐下性子与她周旋道:“我等只是追拿要紧恶徒,不知是姑娘的地方,贸然闯入实在失礼,万望姑娘见谅。”
此时这黑雾之中才渐渐凝出一个人形,影影绰绰是个黑衣女子,身姿曼妙得很,纵使广大袍袖也遮掩不住。
领头那人见她愿意露面,知道无甚敌意,这才继续道:“我等是湖广孟氏子弟,不知姑娘芳驾?”
他原本打量着拿着自家威势压人的主意,不想这女子掩口而笑步步生莲而来:“不敢当,湖广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孟氏也不知是哪个孟氏。只是自个家儿忽然来个外人,还一波一波的,难不成公子只是说句话就罢了。”
她这么说,,就是明显见过乐遥。
领头的眼睛一亮,揣摩着这估计是根硬骨头,不敢硬啃,抱拳道:“姑娘恕罪,实在是追捕要犯,心中急切,若是姑娘肯见谅一二,我等必然感怀于心,孟氏必回报答姑娘的恩情。”
这女子站在黑雾之中,黑衣黑发与黑雾几乎融为一体,单独露出一张不施脂粉的俏生生女孩眉眼,如同刚刚长成的剑荷明艳了所有人的眼帘。其中一男子眼睛一亮,正待说话,幸好领头的人素来知道他的德行,暗中拽了他一把,率先道:“姑娘若是肯通融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女子含笑道:“我也并非不通人情,百年来我清静惯了,不愿意与人来往,若是诸位愿意退去再好不过。”
领头人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黑雾也有松动的迹象,问道:“姑娘先前可见了一人?”
女子思索片刻道:“可是个白衣服的,长得很是好看!我瞧着喜欢的紧……”
领头人听这话只怕事情有变,想起曾有人说这些修炼多年的女妖尽多爱好,心里一抖,这才听面前女子继续道:“只可惜这郎君软硬不吃,不然留下来与我作伴也是好的,省着我这山上常年没个人声,也是寂寞了。”
领头人尴尬笑了几声:“这人本是我家要犯,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他去向?”
这女子略微挑眉,沉默一晌才道:“算你们知情识趣,我也不为难你等,那人因不肯就范已被我自此处打下北山了,你们只管寻去就是。只一个,别再到此处来烦我,瞧我这叫人闹得!”
这些人也见此处狼藉,生怕触了霉头,领头人再三谢过这才带人下去了,还隐隐约约听人道:“大哥你拦我做什么,那小娘子生的风情无限,咱们这些人害怕她不成。”
“要脸不要,家中要事在身,你还想再在这里胡天胡地!”
黑雾漫漫,女子赤脚站在草地上,微微侧首颇有些天真形态,单独脊背挺得溜直跟青松似的,到了乐遥面前也不曾邀功,只笑道:“本想还能这起子人没准还能调戏我一二,我也能借机出口恶气,谁知我姿色不够,空欢喜一场。”
乐遥想要笑一笑,脸上肌肉却不大给面子,笑的跟恶神拜年似的,气若游丝道:“姑娘恩德……”
“这有什么恩德的,”女子随手摆了摆:“出门不易,我瞧公子面善不像是个恶人,那起子人被我支了下去,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到时候天一亮,公子往那城中一藏,还有谁找得到的。”
乐遥道:“姑娘说的是。小生乐遥,来自涂山。”
女子刚才闻听那些人说得名字,就猜到这人怕不是山神了,不过笑道:“女子谢氏,小字娇娘。”
夜幕尚深,娇娘便在乐遥身边坐了:“公子只管疗伤,我为公子护法便是。”
乐遥笑道:“谢姑娘不怕我是歹人?”
“就算公子是歹人,说句不谦逊的,如今公子还能拿我如何不成?”娇娘多年不曾与人打过交道了,最开始嗓子还有些哑,现如今越说越顺溜:“岂不闻这世间也有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我见公子面善,故愿意一助,也算是我初到此地结个善缘吧。”
乐遥虚虚笑了一下道:“如此,便多谢了。”
他本是狐狸,多少年的七巧玲珑心,怎么不识得人间险恶,也是此时见娇娘面色诚恳,便放了三四分心而已。当即便坐在旁边疗伤起来。
娇娘知道陌路而已哪来那么多信任,也不过隔得远些靠在墙上休憩,眼前明月晃晃那般温柔,从无偏心过任何一个仰望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