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厌魂烛主人陈生。
江州陈生(死)。
云州姜寒衣。
白夫人。
这四个人,是从她的生活重新浮现那些生前之事之后出现的变数。
随后她又写下一个名字,却在落笔时有些颤抖。
云州姜龄。
那时她跟着主家姜娘略学了几个字,布衣少年年纪尚小,读书休息时写了大字亲自教她:“姜龄,这是你家少爷的名字”。
她自己的名字也是姜龄所教的:“谢是个多情的姓氏,娇也有姿态美好的意思。我小姑看中你时就觉得你长相不像是个村野丫头,便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她那是说了什么?
装模作样咬文嚼字道:“娇娘不过是伺候人的丫头,叫什么都是娘和少爷喜欢。”
姜龄大笑,尚且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奈何一笑即止便流露出颠沛流离之后的孤苦寒冷:“原在我家时,你该称呼她姑太太的,只是我们现在是草头百姓不敢再买个丫头,你当做小媳妇儿娶进门,就称呼她娘就是了。”
娇娘奇怪道:“少爷当我是丫头?”
“这个自然,”姜龄略坐一坐,又重新起身去读书,屋子里面的炭火已经剩了一层灰,冻得他指尖有些僵硬,墨也不好化开。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墨,唉……”
一举一动,都是娇婢奢童养出来的从容。
她在白夫人身上画了一个问号,不知道白夫人是否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然而一切都是从她在宋家的前世镜中看见的那支厌魂烛开始的,或者是更早一点,从姜寒衣的出现。这个或许就是姜龄的后人的姑娘,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她昨天拿来的手帕,到底是
两个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否和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关?
娇娘一边在上面勾连画线一边想,又在旁边写了宋家两个字,沉吟道:“若是姜寒衣让自己想要看一眼前世镜,若是宋家成全了自己,是否其中也有鬼祟呢?”
她转念一想,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从半空虚化一圈,那帕子便落在她的掌心。
那是一方素白色的手帕,娇娘一看便觉得这虚传消息的人和自己不大相熟。她要么喜欢浓郁深沉如夜晚的黑,要么喜欢花团锦簇轰轰烈烈的红,哪里会喜欢自己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漫天盖地的雪的白。手帕的角落还有一个“谢”字,用的簪花小楷,看起来娟秀明朗,却没有娇娘笔锋里藏不住的凌厉。
这么一想,娇娘就会想起来白夫人称呼自己的那一句“姑娘”。
白夫人身后,是否是一股势力,试图阻拦自己,或者是自己正在做着的一些自己还没有觉察的冒犯了一些人利益的事情。
娇娘不由盯着白夫人的名字看了许久,却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只得提笔继续看下一个名字。
她对于所有的事情的联系实在是太模糊了,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收笔。
谢娇娘病了。
其实鬼怪怎么会生病,与其说是生病,不如说是太过耗费心力而消耗了灵力,暂时隐匿了起来。
这云州市的鬼怪虽说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太严重的束缚,互相掐架也没有人管,但是娇娘积威深重,尤其是不准他们对人类社会下手,有许多鬼怪还是对魍魉主的位置蠢蠢欲动。如今魍魉主虚弱,那么趁机而入,谁得了这个位置谁就是老大,谁管用的是什么样子的手段。反正成王败寇,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故而这些日子以来,总有些鬼怪在谢娇娘周围的住处窥伺不停。
乐遥和黎破晓领着乐萧萧来探望娇娘,却见娇娘苍白容颜斜靠在拉好窗帘的黑暗房间内玩手机。
乐遥和黎破晓原本以为娇娘是在做戏,心里都没怎么当回事,秉承着谢娇娘搭了戏台自己就需要上场的义气来给别人看自己几个人的担心,谁知他们一见她这模样也吓了一跳。
黎破晓脸上那点花花公子的轻佻感还没有来得及消失,惊讶道:“你怎么搞成了这样子!”
乐遥还未开口,乐萧萧就已经扑到了娇娘身边,带了哭声端详着娇娘的面色道:“谢姐姐,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啊?”
娇娘摸了摸乐萧萧的头。
她应该是刚放学,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连个刘海也没有,偏偏露出一张娇俏如日出小荷的脸,脸如莲花瓣一般,白皙中带着健康的红,眉不画便黑,此刻微微含泪就是邻家小妹妹的模样,叫娇娘歉意道:“这是做什么,不必为了我担心。只是近来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过些日子身体好起来就能和你出去逛街了。”
乐遥上前拉着乐萧萧,哄着她道:“萧萧,你谢姐姐只是有些不舒服,你这样一哭才让她忧心呢。快别哭了,怎么不知道心情好病就跑的道理?”
乐萧萧破涕为笑,乐遥这才转头看向娇娘,关切道:“怎么回事?”
他只是说了四个字,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恰好,站在一个好朋友的位置对于面前女子的关心。殊不知他的内心世界早已风起云涌,一边心疼的看着娇娘只想着要为她做什么却找不到头绪,另一边下定决心要找出幕后黑手为娇娘出一口气才好。
他也是奇怪自己怎么就忽然对娇娘有了这般的感情,因为那日一低头,看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谢娇娘。那个坚强的临危不乱无所不能的娇娘,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可以温软如此,叫人心动,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霸占。
如果,她能这样对待我,就好了。
可是他又不能这么做。
娇娘并未觉察出什么,只是莞尔道:“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遇到了太多事情,一下子压倒了骆驼,却不知道是为了哪一根稻草。”
乐遥道:“你这里不安全,不如先到我那里去躲一躲。”
娇娘摇了摇头:“不必了,谁来不是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