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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她也到淮安府城街上逛过,百姓安乐,集市热闹。一片欢声笑语,瞧上去,实在不像是连日闹灾的地方。
    可布政使上疏朝廷的奏章公文却报淮安涝灾频繁。
    莫非她来这边的时候并非雨季,所以才安乐平和,风调雨顺。
    江舒宁努力回想上辈子自己关于淮安府城这边的印象,但思索了半天却还是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只记得上辈子外派淮安的巡抚大臣,是那位一甲第三的探花戴望城,他经历了三年查探,才查清了淮安这边的问题所在。
    此案牵连甚广,在她记忆中似乎像是一桩贪腐案子。
    其实就看当下,也有迹可循。
    在座的这些夫人,个个身着锦衣,谈不上金装玉裹,但也实在不像是一个频发涝灾的地方官员夫人。
    就说那刚才没有奉承自己的通判夫人,赏赐给那位台上小生的银两,可谓是出手阔绰,随手一撂就是几十两银子。
    这些银两,可够普通百姓一户人家数年的吃穿用度。
    但似乎,这些人并不避讳着自己。
    “纪夫人觉得这出戏如何,可还有趣?”
    江舒宁收回了思绪,笑着侧过头对上身边坐着的王氏。
    “新奇有趣,从前在京师时,我到未曾听说过。”
    那位刚放下银两的通判夫人插话过来,“这出戏可是百花班新排的,我们这些人也是头一回听的,纪夫人兴许不知道,这百花班在我们淮安府城可是闻名遐迩,临县的人都会跑过来看戏,一票难求,今日我们能看到,还得多亏了刘夫人。”
    江舒宁微微瞠目,“这么说倒是我运气好了,不过您说的那位刘夫人,是何人?”
    通判夫人马氏垂下眉目,却难掩面上骄矜,“刘夫人是我们淮安布政使的正妻,也与您一样,出身名门,雍容大气,得人敬佩。”
    江舒宁轻笑,“那确实多亏了刘夫人善心,只是可惜,今日不能见得夫人。”
    原本布政使刘紊的妻子也会赴约,但不知怎么那位夫人今日突然身子不太舒爽,便辞了这宴会,交由知府夫人做东。
    “改日寻着机会,可得好好谢谢刘夫人才是。”
    马氏点头,“那是必然,刘大人为我们淮安府的布政使,我们的夫君以刘大人为尊,那我们自然也得以刘大人的夫人为尊。”
    江舒宁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场宴会倒让她看清了不少东西。
    知府夫人王氏看似是这周遭人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但却不怎么说话,安静的坐着和事佬,有哪个跋扈,在江舒宁面前说话不慎规矩的,王氏便轻轻巧巧两三句圆了过去。
    不得罪江舒宁也不为难那几位夫人。
    先不说其他人,江舒宁心里倒觉得挺舒服的。
    特派的巡抚,且还是一定要查出点事情来的巡抚,那身为他的夫人,必然不可能和淮安府这些官员的亲眷相处的太过融洽。
    江舒宁明白这个道理,但让她不明白的却是知府夫人王氏的态度。
    那位高大人曾是自己爹爹的门生,且就爹爹和自己说的那番话,江舒宁大致知晓这位高大人是想靠自己爹爹,在来年的政绩考核之后调离淮安。
    淮安府的官员,除了三司使那些班房不上品级的胥吏,基本都是流官,待了几年就要走。可这些留观的亲眷却还能相处的如此融洽,相互维护,若说没什么利益牵扯,断然让人难以相信。
    就江舒宁所知,历来淮安府这边的状况都是为朝廷所重视。几乎每隔几年,便会派巡抚过来督查政务,可不管是之前的武安侯也好,在之前的巡抚也好,都是没查出问题的。
    对淮安这边状况的奏报,大同小异。什么三司使办事尽心尽力,深得百姓爱戴,官员相处和睦,百姓安居乐业。
    甚至在不少乡绅口中,三司使做事也是令人满意的。
    可令人满意的三使连年报灾,税银逐年减少,淮安涝灾始终不见好转,新修水利年年拨款,这让朝廷怎么满意?
    江舒宁这样对政事丝毫不敏锐的人也知道,这其中必有文章。
    不然后头也不会在朝廷上闹得那样汹涌。
    可她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这出桃花源唱完,就算是江舒宁也出了不少赏钱。唱确实是唱的好,可真算起来倒也不值得她出那么多的银两。
    江舒宁仔细想了想问题所在,应当是为着周围人大赏鼓动的。
    这戏每每一个落幕,底下的夫人便大气出手,而她作为这在场身份最高的人,即便钱出的不是最多,但每次多少也要给点。
    这出桃花源,总共有五幕,每次给上几两,积累下来银子给的自然也就多了。
    江舒宁觉得这临江楼实在是个烧钱的地方,坐了几个时辰,比她逛一次集市买花的花销都要多。
    戏唱完了,这宴会结束,人自然也要各回各家。
    江舒宁与那些夫人一一拜别,那些夫人对她的态度要较刚才略有改变。甚至还和她说,下次再聚会叫那位布政使刘夫人一起。
    似乎是因为她也出手大方?
    她猜测应是如此。
    因为这些个官员夫人到后头与她拜别已经开始谈论起她身上的装束出自何家,耗银几何了。
    江舒宁自是有待人接物的经验在,三两句便应付过去,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这些人多啊。
    那些人一一走远,江舒宁心中松了口气,在旁的冬青也看出了她的辛苦,满心满眼的同情。
    最后,江舒宁是与王氏一道出的临江楼。
    可才将将踏出临江楼的门,一位女子便两眼放光的走上前来。
    那女子走到王氏跟前,面露喜色,“知府夫人你便同我去看看吧,那批料子十分好看的,您穿定然合适!”
    王氏却有些不堪其扰,只碍于江舒宁在跟前不好发作,便暗暗将情绪隐忍下来。
    “今日我还有些事情不方便过去,改日再说吧,再说了整个淮安府也不是就我一人穿衣服的,你可与其他人介绍的。”
    那女子倒是不肯轻易放弃,她身后匆忙跟上了一名丫鬟,手中捧着几匹布。
    女子接过布匹,再次拦住了王氏,“夫人,您看看这是不是与您之前常做成衣的那家铺子用料一模一样,且我们家的还会更便宜一些,您若是答应的话,我可请人替您做一身,也不收您分文”
    王氏暗暗使了个眼色,她身旁的丫鬟立刻上前拦住了那女子。
    王氏给江舒宁赔了礼,便施然离去。
    那女子在想动作却也没有办法,她满脸丧气,手上的布匹一松掉到了地上。
    江舒宁无意间低头看到了那几匹绸料,随即着身边的冬青捡起来送还给那名女子。
    那女子接过,颓丧地道了谢。可侧头看到江舒宁装扮,又联想起刚才王氏对她的态度,心里那才灭的火顿时又燃了起来。
    她十分热络地凑到江舒宁身边,捧着那几匹布,态度恭敬。
    “夫人您看看这几匹布的面料是不是很好?柔软舒适又不失富丽,若是您喜欢的话,我即刻便遣绣娘替您做几身时兴的衣裳,分文不取,只需您穿着便好,您看如何?”
    江舒宁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奇怪又好笑,并不急着回答她,反倒问了一句。
    “你为何分文不取替我做衣服,这与你有何好处?”
    那女子叹了声,“这当然有好处了,夫人您穿着可不就成了我的活字招牌,我那小店名不经传的,有您这样一位大气贵气的夫人替我撑场面,何愁其他绸缎衣服卖不出去呢?”
    江舒宁扑哧一声,忍俊不禁。
    她许久没见过这样好玩的人了。
    “除了要我穿着,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女子一双圆眼瞪得极大,双目熠熠生光,“当然没有,您只需穿着就好,剩下的是我的事情!”
    江舒宁微微点头,“那我答应你。”
    “夫人可是认真的?”
    第49章 送礼
    江舒宁笑了笑, “自然是认真的。”
    “好好的,我为何要说玩笑话逗你。”
    那女子听罢后喜上眉梢,将手上的布绢交给身旁的丫鬟, 几步上前凑到江舒宁面前。
    “夫人现在可有空, 既要为您做衣裳,那便要先量尺寸,如果有空的话, 您随我一道去, 我的铺子,我们现在便可为您丈量尺寸。”
    身边的冬青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去, 稍稍挡住了那位女子。
    江舒宁凝眸看向她, “这事儿有如此着急么?可说起来我也只是在这路上碰到你,你的名字身份我一概不知, 你这么急匆匆的哄我,让我觉得很奇怪啊。”
    冬青颇为赞同的点头,“你就算是想为我家夫人做衣裳,也得先表明自己身份吧, 征求我家夫人的意愿吧,你这样和逼迫人有什么区别!”
    那女子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点头, 随即躬身行了一礼。
    “我是淮安府城的绫罗商人,除了做着绫罗生意之外, 我家还做成衣铺子生意,姓吴唤作惜花,我与刚才,那位知府夫人也是相识的,您若不信的话可去问问那位夫人。”
    说罢, 吴惜花又行了一礼。
    “刚才是我唐突冒昧了,还望夫人谅解我一时心急。”
    江舒宁微微颔首,“说清楚了便好,我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你真有如此着急么?”
    说实话,吴惜花是没这么着急的,可是她担心,这位夫人答应了自己,明个又把这事给忘了,那就不好办了。
    她跟着这位知府夫人已经快有半个月了,前后被这位夫人拒了三次,本着三顾茅庐的精神,这第四次总是要成功的。然而总是事与愿违,第四次也被这位知府夫人给挡了过去。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知府夫人虽拒绝了他,却有另一个人答应了自己。
    吴惜花不知道这位夫人的身份,但大概也能猜出来。
    连知府夫人都对她如此恭敬,且还这般年轻的,若自己猜得不错,必然是前几日新到任的那位巡抚大人的妻子。
    有这位夫人在,效果想然也是相同的。
    且看这位夫人,心肠倒是挺软和的。
    吴惜花苦着脸,双目悬泪欲泣。
    “着急的确实是着急的,若城中真没一位夫人答应我,吴家的祖宗基业,想来就要败在我手里了”
    江舒宁被她说的不明所以,云里雾里。可面前的人,悲伤的情绪却不似做假。
    “为何这样说?”
    吴惜花止住眼泪,接过旁边丫鬟适时递来的帕子,轻轻试了试脸颊,随即将这段不太曲折的事婉婉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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