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音和姬容几乎是掐着点赶到,不过他们到时,今日主角姬寅也并未到。
太子席位就在天子座下,再往后是几宫妃子昭仪以及尚在帝京的公主与王爷。沈离音坐在姬容身侧,能见着的只有对面的大公主姬嘉月。
家宴前,疏雨同她说过大概一些人的关系,大公主姬嘉月乃是先皇后所出唯一一女,从小知书达理温柔善良,深受陛下宠爱,只是如今二十有三却还未婚配,姬元乾为此也甚是发愁。
沈离音看了两眼对面的女子,眉眼温柔,与姬元乾身上的凌厉之气相去甚远,想来或许是更像其母妃一些。
或许是沈离音的目光过于陌生,她仅是无意瞥了两眼,对面的姬嘉月便侧头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双方皆是一愣而后对视一笑。
姬容察觉到沈离音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对着姬嘉月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大公主。”姬容开口。
沈离音听到这话轻嗯一声:“我知道,疏雨同我说过,整个宴会上眉眼最温柔的便是大公主。”
“你倒是会看人。”姬容这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讽。
沈离音觉得自己有所进步,起码现在听到这样褒贬不明的话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甚至片刻后她还补了一句:“都是跟殿下学的。”
姬容听到这话,半晌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这是在堵自己的话时,不仅不觉得生气,反倒生出点趣意。
原来,再乖的兔子也会跳起来挠人,只是不知他身边这只小白兔会不会有一天甚至学会咬人呢?
姬容敛下眉眼,笑自己想得太多。
姬寅到底是在帝后到来前出现在筵席上,大概这本是他的接风宴,因此他一出现,众人便都朝着他看去。
沈离音也跟着往那边瞧,就见一个皮肤极为白皙甚至透着明显病气的瘦弱少年踏进殿内,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模样实在太过病弱,当他笑着同一旁宫妃王爷行礼打招呼时,那笑看上去莫名阴恻恻的。
沈离音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不愿以貌取人,只能暂时避开眼,等心中堵着的气散去。
“姬寅见过太子哥哥。”
一道略显虚弱隐隐带着气音的纤细男声在身前响起,沈离音抬起头去,那人也正好朝她看来。
“这位就是嫂嫂吧,在下姬寅,是哥哥的六弟。”少年一双凤眼弯起,语气亲昵得很。
沈离音一愣,站起福身:“六弟。”
姬容坐在一旁面色冷漠,既没有同姬寅说话,但也没有阻止沈离音回礼。沈离音觉得有些尴尬,但姬寅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对她笑笑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姬元乾和皇后随之到来,宴会也正式开始,起初一切倒是和乐融融。
姬寅当着众人的面奉上自己从北地带回来的贺礼,又与皇后一唱一和地说了好些漂亮的场面话,便是姬元乾这般平日不苟言笑,习惯冷脸的帝王面色都柔和许多。
就当沈离音以为今晚就会这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地结束时,中后席位上一位昭容突然开口:“昭王如此孝心可真是令妾身感动,陛下,说起来,昭王也已加元服,如今又在外游学归来,也该是在朝中寻个官职历练一番了。”
此话一落,殿中登时鸦雀无声,一些心思机敏的都不约而同地往姬容这边看来。沈离音就坐在他身侧,自是也被这些目光波及,她倒是能理解其中一些目光的好奇心源自于何。
如今储君之位虽已定,但姬元乾正值壮年,不说之后还会不会有龙子,便是现今这些王爷也未必再无争储可能,尤其姬寅如今有了继后帮持,姬容的太子之位就更没有之前坐得稳了。
不过不论众人目光如何,姬容仍旧是一副不浅不淡的面孔,时不时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看上去一点也不关心周遭议论的事。
沈离音在这一方面倒是真佩服他,自生母泠贵妃薨逝,外祖父泠太师仙逝,泠氏一脉在朝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唯一一个本可以依靠的舅舅泠晏,也在泠太师死后自请去了荆州任刺史,远离朝堂。
这么些年,姬容可谓是单枪匹马,独自在这深宫中杀出一条血路,让他成为如今的太子。
沈离音盯着眼前精致的酒杯,里边的酒映出一旁漂亮华丽的宫灯,她突然就想,如果不是她嫁进东宫,这个时候被众人议论偷看的姬容岂不是又得独自一人。
她起初觉得这些目光让人不自在,可现在又觉得能替姬容分担一些带着各种窥探的眼神倒也不错。
有关姬寅的事仍旧在议论着,只是众人十分期待的姬元乾和姬容却一直闭口未谈。
眼见着众人热议,身边的帝王却一言未发,皇后终是欠了一分耐心,小声开口:“陛下,王昭容说得也不无道理,寅儿也快十六岁了,是时候让他接触朝政,跟着大臣们多学习学习。”
姬元乾像是现在才听见一般,缓缓放下筷子,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拭嘴角,等一切做完,他才点点头:“皇后说得有理,那依皇后看,这朝堂内外哪个地方适合寅儿呢?”
皇后其实一早就有答案,可现在被姬元乾这么瞧着,竟莫名感到一种压力,嘴边的话也迟迟没能说出口。
这个时候,那位王昭容又“适时”地开口:“陛下,妾身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