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竹笙只是她们用来要挟她的人质。
既然如此,竹笙性命,那便暂时无碍,自己只要按着原定计划,前往荥阳,再渡河北上,到了地界,她们自然会自个儿想法子,递出消息,引自己会面商谈。
呵~
篝火熊燃,如水月光,清华若莹,交织在凤眸间,潋滟流转,司清颜微勾勾唇,莫名笑了。
且不说,司氏一族盘踞荥阳,何止百年,便只光凭私府里兵精马壮的一众府兵。
敢踏在荥阳地界,与她叫板,纯粹找死!
“给紫芙留下讯息,咱们这回改走官道,声势越大越好。”
“殿下是准备连夜拔营,即刻启程?”
夜虹刚想应诺,忽而惊觉司清颜用意,神色刹那讶然。
“那那竹小郎…”
“殿下既下令,那便是有她的用意,你照办就是”,乙瞿心下宽慰,即便相思引解药还需竹笙出力,但司清颜能临阵不乱,沉稳斟酌其中蹊跷,不为蛊毒所扰,实在难得。
当下,阻止夜虹细究,不教众人察觉其中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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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官道上,树荫斑驳,细碎碎的罩在纷纷伫立避让的百姓身上,略带菜色的脸上,眼窝深陷,空洞的好似一具傀儡,静待着几辆奴仆簇拥的华盖香车过去。
所有人麻木的看着,没有敬畏,没有艳羡,直到一袭矜贵如玉,头戴世女冠的紫袍身影,从微风掀起的一角帘帐,露出腰间坠下的一玦镶着龙纹的玉佩。
众人眸底才刹时有了神采。
“是永安侯世女!永安侯世女来了~”
“永安侯世女?车里坐的是永安侯世女!”
“真的是永安侯世女,永安侯世女终于来荥阳了,终于又来荥阳了~”
“前头说什么呢?”
距离较远的,先头还木讷的像是捆枯木,期期艾艾,颓丧满脸,忽听前方人声猛然嘈杂,隐隐透出股喜不自胜的欢悦,不自觉荒谬起来。
“都这时候了,就算有神仙下凡,也指望不上吧?”
“吊书袋子!”,满头蓬乱,衣襟破旧的老虔婆伸长脖子,忽的猛拍了下身侧书生行头女子肩膀,一副好像在做梦模样,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是真神仙下凡了…”
“呵,神仙要是派的上用场,哪还容得恶人嚣张作恶,你省省吧”,书生女子垂下眼,好奇心须臾而散,又是一副惨白死人模样。
“诶,不是”,老虔婆急了,提溜书生后领,夹住女子下颌,将她往前推,“你自己瞧,那可是世女仪仗,别人认不得,你还能没数?好歹是世女殿下亲自替你翻的案,你这书读的,是真读傻了吧!”
书生女子一听是司清颜,眼睛顿时发亮,再仔细一瞧,更是咧着嘴,近乎疯狂的大笑出声。
来了,终于来了,已近一年,她终于来了!
顶侧白玉风铃清脆,为首的紫檀木香车速度渐缓,慢慢被众人堵住去路。
乌压压一众难民,铺陈官道,层层叠叠呼拥而上,两手高举,虔诚激动的跪拜,彷如锦帘遮蔽的车厢内,才是她们心底由衷在敬崇的神明。
“殿下!殿下!殿下!”
众人似正遭受不得了的磨难,一腔酸乏艰涩的苦水,堵在喉咙口,竟不知该从何处诉起,最后只汇成一句又一句迫切的呼唤。
高诵声,排山倒海,震的枯叶颤栗,风声停驻,鸟雀四散。
司清颜手一挥,蹲身出了轿帘,看到如此宏大场面,心头深深震撼。
士族盘根日久,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动。
百姓们感恩戴德,于她,却不过举手之劳,顺势而为。
她不明白那本该就是她们自己的田地,天经地义,就该属于她们,她不过略施小计,从豪强手里夺回,归还各家。
门阀根深叶茂,势力极大,她能做的,仅此而已。
却不想,她的随手施恩,竟然令她们铭记至此,多年过去,无一人忘怀。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司清颜一瞬羞愧难当,她一直挣扎在自己的漩涡里,想要挣脱囚笼,可是眼前,又有谁不是在苦苦煎熬,想要脱离苦难。
她占着权位,却白白担了这个名头,她明明有改变更多人命运的机会,却受困于狭隘壁垒,不思打破现状。
世俗如此,可人力真的不可为吗?
一日两日,成年累月,门阀士族真的不可撼动吗?
纵然前路艰难,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瞬息间,司清颜注视着眼前一切,忽然豁然开朗。
第85章 太守
“大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呼呼”
奢华繁复回廊间,一青衣绶带小吏撒丫子一气儿跑进内衙,颤手指向门外。
“永,永安侯世女,永安侯世女她来荥阳了!”
“啥”,臃肿肚腩裹在蜀绣蓝袍下,微微颤动,秋德义猛瞪眼,咚的一声从官椅上跳起,“到到哪儿了!”
小吏青白脸,结巴不停:“就就……”
“可又见面了,秋太守~”
司清颜突然现身中庭,一袭紫衣广袖,兜手环胸,斜倚门栏。
“你这模样,倒是富态往昔,丝毫未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