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觥筹交错,一个女子手执牙板,细细唱着一个“梦江南”:“占得杏梁安稳处,体轻唯有主人怜——”
执牙板的女子唱得极动人,背后的琵琶却渐渐零落下来,到得“堪羡好因缘”一句时,更是连声响都没有了。唱的女子不好作怒,只是绷下一张粉妆玉琢的脸来不作声。一旁盯梢的养娘却不嫌泼辣,劈手将那弹琵琶女孩的脸狠狠拧了一把。
“唉哟!”那抱着琵琶的女孩惊醒过来,被养娘揪着衣衫采了出去。
她弹着琵琶还打起了瞌睡,坍了自家的台,免不了要挨一顿打。打她是常常挨的,全因她实在不是风月场中的人材,席面上吃两盏薄酒就醉得发晕,她又不会耍滑,说话行事直来直去,往往出乖露丑。就因如此,她人生得虽然齐整,出来交际到如今,竟然连半个相与的人也没有。养娘心疼栽培她用的银钱,不肯轻易把她给了人,仍怀着一丝攀龙附凤的指望,依旧日日令她抱着琵琶来给姐妹充场面。
“丢人现眼的东西!”养娘抬起手来,见她睡眼惺忪的可怜相,又停了手,恨恨道:“你这样的懒骨头,亏是生在我们这样人家,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落地便一吊桶淹死了你!”
这话是养娘常常拿来吓唬她的,她也是信的。养娘说,哪怕过去西京城十分繁华时,背阴里也丢着没人养活的女孩子,那年她若不是教养娘拾去,到了夜里也一定教野狗叼了去。
单是养娘在永宁八年的西京城里拾了她,便是再造父母一般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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