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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得像是一场梦。
    见愁陡然觉得浑身无力,喉咙里像是卡着千万把尖锐的刀片。
    她僵硬地转过了身子去,嘴里喃喃:“我知道了……”
    一步一步走回桌旁,见愁重又坐了下来。
    放在针线篓里的那一把剪刀,尖得像是能扎破她的眼,更不用说下面映光闪烁的那一把银锁了。
    她呆呆坐着,仿佛要坐到天荒地老。
    院子里的扶道山人见状,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重新将目光放回了大白鹅的身上。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背后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压抑而隐忍的抽泣声。
    那哭声的主人,仿佛在百般控制自己内心的悲痛,可终究控制不住。
    洪水于是霎时决堤,席卷一切。
    原本隐秘的抽泣,一下变为了悲恸的大哭,她像是要把自己一切一切的委屈和无助都宣泄出来。
    她经历的是丈夫的背叛,是丧子的苦痛,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不过来的……
    扶道山人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翻过了篱笆,把满地乱跑的大白鹅往怀里一抱,不顾大白鹅拼死的挣扎,幽幽开口道:“鹅啊鹅,这会儿山人心情不大好,你可千万别扑腾……不然啊,山人只好生啃了你。”
    大白鹅浑身一抖,修长的脖颈顿时垂了下去,仿佛听懂了扶道山人的话一样,再也不敢动了。
    扶道山人这才满意地摸着大白鹅的羽毛。
    “好鹅,好鹅啊。生作畜生多好,这些人的悲欢离合,你都能不懂……”
    他摸一下,大白鹅就颤抖一下,险些被折腾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星月都慢慢地移了位置。
    屋子里的哭声,也渐渐止了。
    扶道山人抬起头去,看向屋门口。
    见愁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屋檐下,抬首望着那一片夜空,过了好久,才开口问:“山人,你刚才说要收我为徒,这话可当真?”
    扶道山人心里猜想她应该好不少了,不过说收徒之事,却不能这般贸然。
    他道:“方才我问你,你半句话不答,可见你一点也不想拜我为师。可如今你却改了主意,那山人便问你一句:你拜我为师,要干什么?”
    “求仙问道。”
    见愁笃定地回答。
    扶道山人一笑,半点不相信:“是求仙问道,还是去报仇?”
    见愁不说话了。
    哭过了一场,她眼圈红红的,月亮的光,霜白一片,照进她波光潋滟的眼底,一时竟有几分难言的美。
    “也不是我不想收你为徒。只是若你入我门,修我道,只是为了复仇,不说在修道路上无寸功之进,即便有所建树,他日也会因今日之遭遇,而成无上心障。心障一起,寻仙问道,不过是个笑话。”
    扶道山人这一番话,难得地正经和严肃。
    修士之路,往往充满了艰辛和险阻。
    世上之人千千万万,大半都是凡夫俗子,能有大智慧大成就者得无二三,一万个炼气期的修士之中,兴许能有十个筑基期,十个筑基期的修士里,却不一定能有一个修炼到金丹期。
    修行,本就是万中无一的事情,出不得半点差池,对天赋和心性的要求,高得离谱。
    以见愁此刻的心性,着实不适合这一条路。
    此前扶道山人会开口询问见愁,只因为其诚心所感,又与见愁有一点缘法在,所以想要收徒。
    心性能决定一个人的成败。
    见愁遭逢大变,仍能偶有欢颜,甚至说出“我会是第二个”这样的话来,扶道山人并非已通达天意、全无人情之人,自然也能感觉到,见愁心地如何。
    至于“若如此,我便杀了他”一句,又偏偏有修行之人独有的一分强硬冷漠,近乎天道。
    若无心障,他收她为徒,未必不能有大作为。
    可惜了……
    扶道山人就要将收见愁为徒这个念头,彻底抛开。
    然而下一刻……
    “大白鹅跟你一起走,你收我为徒。”
    见愁从屋檐下走出来,站到扶道山人的面前,声音镇定而冷静。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他们身处于这山坳之中的小村庄,如果不是周围的一切太过破败,如果不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见愁只一身荆钗布裙!
    扶道山人简直以为她说的是“万世仙皇的剑冢给你,你收我为徒”了!
    开什么玩笑?
    区区一只大白鹅!
    扶道山人低头看着还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大白鹅,一脸的愤懑。
    “山人在你眼底便是这般俗不可耐吗?我像是那么贪小便宜的人吗?修道可是大事!山人我当年一根竹竿挑遍了六道十九洲,人人见了我都要磕头叫一声爷爷,我这么厉害的人,你拜我为师竟然只给一只大白鹅?!实在是欺人太甚!”
    两只鼻孔里仿佛都要喷出气体来,扶道山人瞪着见愁的眼睛都要红了。
    “难道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就被一只大白鹅收买吗?!”
    说完,他的愤怒似乎已经到达了顶点,只把怀里大白鹅往地上一摔。
    “至少也要两只吧?!”
    “……”
    见愁定定地看着扶道山人,目光里尽是一种一言难尽的鄙夷。
    这人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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