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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席话,清晰地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一时间无数细碎的议论涌到陈大良耳边,伴随着指指点点。
    陈大良却突然笑了,视线里夹着无声的挑衅,“就算我腿脚安好,也不代表我杀人。”
    房明逾听罢,适时出声:“将证物呈上来!”
    话音刚落,一名捕快端着只木盘进来,木盘中间赫然是那块堇藤石。
    “那这块石头你作何解释?为何死者徐文波的物品会出现在你那里?”
    陈大良在看到石头时瞳孔一缩,但很快矢口否认,“房大人说的草民一个字都听不懂。”
    房明逾被气得一噎,“你……”
    宋枝落朝房明逾点头示意,手一抬,景离的侍卫便押着先前的那个菜贩走进来。
    菜贩眼睛不敢乱瞟,低垂着脑袋。
    “你说买完匕首在西街撞到的,是他吗?”宋枝落指着陈大良,厉声问菜贩。
    菜贩闻言,才缓缓抬起头,在看到陈大良时,声音有些激动,“是他!就是他!”
    ?
    宋枝落又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块白布,在菜贩的面前徐徐展开。
    布里包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柄处作环扣设计,泛着银光。
    “你买的是这把吗?”
    菜贩仔细端详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草民确定,是这把。”
    “好,”宋枝落等菜贩被带下去后,才转向陈大良,冷笑道:“你以为把匕首丢到井里,我们就找不到了吗?”
    陈大良在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心凉了半截。
    陈昌才被一桩一件线索砸得说不出话,直到眼下才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陈大良,“大良真的是你……杀的?”
    宋枝落见陈大良沉默,沉声开口:“那让我猜猜,你杀人是为了陈天磊?”
    陈天磊自始至终听着,脸色早已惨白,颤抖着问:“爹,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陈大良倏而大笑起来,但那笑声透着悲凄。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扬声道:“不错,都是我杀的,但能换磊儿长命,他们死得值得!”
    第74章 七十四   邪术
    宋枝落走到陈大良面前, 微眯凤眸,“杀了八个人,就能换陈天磊长命?”
    陈大良很不满地瞪了宋枝落一眼, 转身面对着陈天磊,摸着他瘦弱的脸颊, “磊儿的病能治好,杀几个人又何妨?”
    那语气, 荒唐可笑,变态至极。
    “那为什么要杀八个中元生人?”
    “因为啊……”陈大良浑浊的眼神并不聚焦,虚望着前方, 声音闷得像从胸腔发出, 低喃道:“大佛底开, 以魂献祭, 中元之命, 七骨连心,病皆散尽……”
    一字一句,宛若招魂的语咒。
    青天白日下, 仍充斥着无端的阴森和诡异。
    陈昌才站在他旁边, 后背冷意顿生,不由地搓了搓手。
    宋枝落皱眉,“这是南歧邪术?”
    陈大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见宋枝落的声音冷漠凌厉, “你怎么会知道南歧邪术?”
    陈大良眼神闪躲了一下,就在他咬着牙不说话的时候,陈昌才沉痛地叹了口气,质问道:“大良你的腿不是说治不好吗?如今怎么……突然就好了?”
    宋枝落端详着陈大良微妙的表情, “是不是有人找过你?”
    如果陈昌才说的不假,那陈大良不可能无缘无故好起来。
    房明逾重重一拍惊堂木,威风堂堂地呵道:“大胆罪犯陈大良,你罔顾人命,罪不可赦!还不如实交代?”
    陈天磊扯了扯陈大良的袖子,低声劝道:“爹,不要一错再错了。”
    陈大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老态的脸上有些松动,可就在他嘴巴翕张时,一把短刀迅疾地从他的喉咙处划过。
    一瞬间鲜血像泉涌喷溅,将灰白的地砖染了红。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宋枝落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景离抱在怀里,衙门里的侍卫全部拔了剑,神情间全是紧肃。
    景离垂眸,替宋枝落拭去额前溅到的血滴,绷着声音问:“没受伤吧?”
    宋枝落摇头,神色凝重地看向奄奄一息的陈大良。
    他倒坐在轮椅上,颈间的血还在不止地往外冒。
    陈天磊跪在陈大良手侧,声音无助又颤抖:“爹……”
    “磊儿……答应爹……要好好活下……”
    话还没说完,陈大良吐出最后一口血,彻底没了呼吸。
    在衙门外围观的人群见此情形,又惊又怕,纷纷想远离,却被房明逾的一声令下堵了去路。
    “封锁衙门,给本官抓住行刺之人!”
    很快渝州府衙就被层层包围,戒备森严。
    陈天磊像失了神,呆滞地抱着陈大良逐渐僵硬的尸体。
    宋枝落看着他,想起那日在破庙,慌乱中她曾触过陈天磊的脉搏。
    很乱、很慢,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般。
    陈大良妄想用邪术来治好陈天磊,可事实是他的病,从未好过。
    可陈大良至死,都不知道他的无知,有多荒唐。
    宋枝落蹲下身,用绢帕包着那把掉在地上的短刀,缓缓捡起。
    刀刃锋利,浸在血泊中。
    只是在宋枝落看见刀柄的花纹时,瞳孔微缩,唤了声景离,“王爷,你看。”
    景离闻声走来,视线落到宋枝落指的图案时,眸色变暗。
    银质刀柄上刻着一面旗帜,凛着寒光,映进两人的瞳孔。
    宋枝落眼底溢出一丝阴寒,问道:“这是胜利幢?”
    “是。”景离指腹抹过阳刻的图案,嘴角却噙起一抹笑,“这是要向本王宣战了吗?”
    说着,景离抬眼,冷然地朝衙门外看去。
    但目光所及,风平浪静。
    陈大良下葬那天,阴云密布,但没下一滴雨。
    陈天磊从屋里抽屉里拿出一只白瓷瓶,递给房明逾,“大人,这是我爹一个月前带回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治好我爹腿的药。”
    房明逾一愣,有些惊疑地看向陈天磊。
    陈天磊苦笑道:“我是病了,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爹……因为我杀了那么多人,我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顿了顿,陈天磊转向陈昌才,歉疚地说:“村长,我会搬出陈家村的。”
    陈家村因为佛像案,沦为世人口中的鬼村,避之不及。
    陈昌才拍了拍陈天磊的肩膀,话到嘴边,只剩下两个字,“保重。”
    ……
    宋枝落写下行案的最后一个字,感觉肩膀酸涩得要命。
    下一刻,肩头倏地覆上温热的触感,然后是不轻不重地按揉,舒服得宋枝落眯起眼,像只懒散的小猫。
    “别太累了。”景离磁性的声音从宋枝落的耳后传来,又惹得她微不可见的一阵颤栗。
    宋枝落靠在景离的胸膛上,举着写有徐文波资料的纸,懒洋洋地问着身后的人,“王爷,徐氏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德妃尚在的时候,徐氏是连王氏都要敬畏三分的家族。
    上至太傅,下至地方官员,徐家的支脉渗透大祁的权力之网。
    可就在德妃死前没多久,徐家这棵大树从中间被蛀空,轰然倒塌。旁支也都跟着徐家嫡系去了山南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景离指腹的薄茧擦过宋枝落的脊骨,淡淡地笑了笑,“好像是勾结齐王党羽……”
    他的尾音被房明逾有力的脚步声盖住,宋枝落抬眼看见房明逾手里捏着个小瓶子,跨过院栏,朝她走来。
    “参见王爷。”
    房明逾说着,将瓷瓶交给宋枝落,“这是陈天磊给下官的,说是陈大良治腿的药。”
    宋枝落接过瓷瓶,轻轻拧开瓶塞,放在鼻尖处细细嗅了嗅,柳眉微皱。
    “这是治疗腿疾的药?”
    “是啊。”房明逾不解地看向宋枝落,“是不是有问题?”
    宋枝落似笑非笑地举起药瓶,递到房明逾鼻下,“你闻闻。”
    房明逾用力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鼻腔里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苦腥味。
    他压下翻涌而来的反胃感,眉毛就要拧出一块小疙瘩。
    “这是炆草,是生在南歧的一种烈性药,药效奇特而猛烈。可以入药,但若不当,会导致全骨化水。”
    宋枝落的话不轻不重,却给房明逾心头烙下一道阴影。
    他头皮发麻地问道:“全骨化水?”
    “没错。”宋枝落说着,像是想到什么,手里握着药瓶不自觉一松。
    幸好景离眼疾手快,接住瓷瓶,才免于稀碎。
    “所以这个告诉陈大良南歧邪术的人,根本没想让他活?”
    房明逾思忖片刻后摇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当众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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