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人未至,声先到,含着几分笑意的嗓音传来,“各位可在,看来我来的正巧, 诸位说些什么呢, 可否与我一听。”
曦禾同他双双看向了梧海道, 一对上陆遥的目光,梧海道突然噤了声, 尴尬的笑了笑,连连摆手,“无事无事,老夫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这样啊。”陆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没说几句话,梧海道便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急匆匆的走了。
曦禾有些疑惑,但事情繁杂,到底还是没放在心上。转眼便到了战场之上,曦禾面对着万众大军神情坚毅,“浊邪已被困在此处,只要斩杀了它最后一抹残存之地,众位便可安心归家,再不受浊邪所威胁。”
在她的身后半步的陆遥目光沉沉,却在曦禾回过头时换上了温和无害的面孔。
“你前不久才受了伤,恐有所吃力,跟好我。”说罢,曦禾剑刃冲着他的面门直扑而来。
陆遥瞳孔紧缩,却始终没有挪动半步,直到那血迹飞溅到他那如玉一般的面容之上,唇边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
曦禾看着他这般信任自己,眼眸中怀疑稍稍去了几分,像是无所察觉一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冲啊。”一声令下,战场上已是一片混战,众人皆是厮杀着。
陆遥紧跟着曦禾身后,不多时,曦禾的盔甲上已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趁着众人都忙着各自厮杀,没有看向这里,陆遥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把短刀。
噗呲,刀入钝肉的声音,曦禾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却见得陆遥很是坦诚的看着她,仿佛只是平日里同她喝茶一般淡然。
“你为何……”
陆遥将仙力化作的刀刃彻底的没入曦禾的体内,从外看去像是曦禾转过身在与陆遥拥抱一样。
“我想要那至高的位置和权利,而你阻了路。”
曦禾似是想通了前因后果,怪不得从那日她拒绝了陆遥想要三界推举出一个掌权者后,陆遥便动作不断,与各族频繁接触。
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曦禾也明白了他的目的,可他偏偏选了这个时候,便让曦禾不得不升起了恨意。
陆遥他,为了地位竟然同浊邪合作,曦禾伸出手暂时止住了血,一掌打退了陆遥,而后转身冲进了幽冥海底。
“等——”陆遥想要阻拦,却发觉曦禾早已不见了踪影。
来不及多思考,陆遥也跟着下去,再看见曦禾时,只有一道倒地的身影。
陆遥大步走了过去,手指有些颤抖着扶起了曦禾,只见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你看,这样你我都如愿。”
她愿天下太平,陆遥愿地位权势。
现下只有她和陆遥在,她一死,这封印浊邪的功劳便落到了陆遥身上。
有这好的法子,陆遥自然不会再选择同浊邪合作,而她也可以瞑目了。
陆遥自然是不会不接受,在曦禾逐渐消散身形时,陆遥突然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留下了曦禾的一缕魂魄。
而白珩目睹了陆遥捅刀的全过程,在杀完眼前的浊邪到达幽冥海底,却见得陆遥独身一人站在那里,浊邪已封印,而他一副很是虚弱的模样。
白珩向来不太愿意管事,此刻却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遥,淡淡的问道,“曦禾人呢。”
陆遥并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看的出其中的遗憾。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到达后,陆遥才勉强站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遗憾与悲伤,似是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她被浊邪迷惑与之合作,清醒后自觉对不起大家,已自裁谢罪。”
听得这话,其中不乏激进者义愤填膺的指责着曦禾。
鱼欢欢的记忆中,便只到了这里。后面的发展出乎了她的预料。
看着众人这副做派,白珩只心中冷笑,感叹曦禾的天真,心中却无甚波动,拂袖而去,并不想参与他们这群虚伪的人分赃。
陆遥顺理成当的当上了天帝,有着崇高的地位,却始终将白珩与幽冥界当作一块心病。
顺从他的,陆遥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而幽冥族则是死忠于神女,不可能会为他所用,陆遥动手了。
恰巧那时,幽冥族因失去了神女,无人约束,部分族人做了些出格的事,这恰好给了陆遥一个理由,将他们关在幽冥海,世世代代替曦禾赎罪,镇压着浊邪。
“你真卑劣。”江篱满是憎恶的看着这个自己的枕边人。
陆遥终于撕下了伪装,满是恶意的冲着江篱说道,“我卑劣,是,那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干干净净的清白人物吗。”
江篱忍不住脸色一白,看得出她对此也是早有察觉了。
其实,江篱一直不明白,明明当年他们凤凰的数量比之现在多三倍有余,怎会灭不了浊邪。
原来,人的贪念真的能将世人的安危置之度外,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陆遥是,她爹亦是。
起初陆遥温养着曦禾的魂魄,倒也还算尽心。只是时间长了,陆遥也升出了其他的想法。
“我只有仙界一处,又怎能够呢。”
原是当年,即便陆遥提出要掌权,可各界都有了初步的雏形,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控制住这么多人。
最要紧的是,他没有曦禾那么高的呼声与号召力。毕竟,背叛曦禾的人还是少数,大多都是被他欺骗,而对曦禾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实际上却还站在曦禾那边。
陆遥想了个法子,将曦禾的魂魄寄养在茗萝境内,让白珩养着她,倒也不用他再去费心。
事情的差错是从那一日,陆遥刚刚抽空来看看曦禾的魂魄修养的如何,却发觉已经到了白珩怀中化了形。
这并不是这个时候该出现的事,以他的计划,曦禾至少还需百年才会出世。
因着这个意外,陆遥不得不提前了计划,“本便是想把你扔给白珩,好最后一举除掉你们二人,你提前了些,本君本以为这倒也不算什么致命的错误。”
可惜,他判断错了。
没了百年的历练,靠着白珩血化形的鱼欢欢,导致了他们二者的血就此有了天然的吸引。
在那之后,鱼欢欢在白珩身边修炼的速度,简直超出常人几倍。那些幻境都只是想让鱼欢欢知道,白珩迟早会杀了她。
江篱拽着鱼欢欢的衣角,一脸的倔强,“我不准你出去,不准。”
起初变成鱼欢欢的曦禾,即便找回了记忆,却也不曾明白是何人背叛了自己。
现下这一刻,鱼欢欢笑着感叹,这人为了那个位置真是殚精竭虑,将她抹去了那段记忆不说,还如此放得下身段,受白珩这份气。
可见,陆遥这人是多么的能屈能伸,只要给上他一个机会,便能让你万劫不复。
江篱悲凉的闭了闭眼睛,是了,她不也是他算计的一环吗。
鱼欢欢不明白江篱的行为,只半蹲下.身伸手轻轻的掰开了江篱的手,只淡淡而平和的问道,“他(她)还想有个爹吗。”
江篱有些愣住,但还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她)有娘便足够了。”那个爹不要也罢,让他知晓,也不过是徒增砝码给他去算计。
“好。”鱼欢欢微微颔首,得到了这个答案她并不意外,毕竟谁能容忍一个杀了自己满族,还想着让她依旧站在他身侧支持他。
江篱自认为做不到,便只能放弃他。
鱼欢欢刚一踏出结界,便看到陆遥脸上那势在必得的笑容,只见他手心中浮着的那盏,正是长明灯。
她是何时丢的,鱼欢欢自己都不知。
陆遥只勾着唇,很是放松,“你这里的朋友,本君可是一个未动。”
“甚至他们还多了个邻居。”
鱼欢欢皱着眉看着陆遥像个胜利者似的,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甚至是炫耀。
“你应当一直在找你那一魂吧。”
鱼欢欢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心口,“你……”
她早该想到的,陆遥为了控制她,自然会留一手,而这一魂正是拿来她不受控时威胁她的。
绕是鱼欢欢也忍不住想要骂他几句。
而江篱一脸的失落,看上去很是难过,只不过下一秒便无声的笑了起来,“你是说这个吗。”
陆遥忍不住想要去夺,瞪大了双眸,“你怎么会有她的魂魄,那我这个……”
第五十五章 ·
江篱也曾对陆遥年少心动过, 只不过随着她与陆遥接触下来,她才发现陆遥的目光总是分给了太多人,而对任何人都是那副略带深情的模样。
原来, 她并不是他心中的特例。
从陆遥娶她的那一刻, 她便知道,她爹定是与陆遥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她不过是证明他们联盟成功的存在。
即便婚后陆遥忙了些, 但对她也算是无微不至,只是无论何时面对她,陆遥眼眸中始终是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找寻不到陆遥有一丝爱她的迹象, 可江篱不甘心,于是她总是故意在给陆遥找麻烦, 以期望能换取在陆遥眼中多看到一些情绪, 多在意她一点。
如果那日, 她没有在殿外听到陆遥对曦禾的魂魄自言自语,估计她还是那个为情爱所困的小凤凰。
陆遥在殿内看着已经温养差不多的曦禾魂魄, 扶额冷笑了片刻,“曦禾,我会复活你的,只不过你太不听话,太不可控了,我这也是以防万一不是,你可不能怪我。”
原来在将曦禾魂魄送去茗萝境时, 陆遥便从中抽出了魂魄中的一魂, 只为了在曦禾不受控制时, 便可将她毁了。
江篱只听得这一段,惊讶不已的捂住了唇, 她只听她父亲说过曦禾,也曾远远的见过几面,那是一个令人可敬的女子,身怀大义,却又心存善念。
在听得曦禾与浊邪勾结,最后落得个自裁的结果,江篱本是不信的,可他父亲,陆遥,大家都这么说,江篱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那之后,江篱偷偷摸摸开始查这件事,因着她的身份,倒是给了她不少的便利。
江篱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在不可置信之余,江篱更是决心要阻止他。
那缕魂魄陆遥看的极为重要,江篱近几百年来小心翼翼的试探寻找着,才摸到了些许规律,比如陆遥总是会在早上朝会时,短暂的将魂魄处的结界关闭片刻,以防那些神仙察觉到此处的异常。
“你竟然为了她,将自己的魂魄换了进去。”陆遥头一次眸中带上了不解,他不明白他的妻子为什么会选择背叛他。
甚至为此牺牲自己的魂魄,也在所不惜。
江篱坐在地上,发丝凌乱,有些嘲讽的笑着,“在我偷换着魂魄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怕你发现的早,才不得不分魂。”
鱼欢欢不明所以的看着江篱,为什么要救她,明明她不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吗。
这前后矛盾的行为,令众人皆是不疑惑。江篱扭过头看向鱼欢欢,高傲的抬着下巴,很是不服输,“其实我不讨厌你,但——”
“也不喜欢你。”
“换你魂魄,追杀你,都是为了阻止陆遥罢了。”
江篱隐藏着眼底的不忍,毕竟前世的曦禾,着实是令她钦佩的人。
事到如今,陆遥看着江篱逐渐冷下了神色,少了那些假装的深情,周身温润的气质变得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