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妖皇一个人寂寞了太久,无法也无人听他讲述,好容易抓住个愿意听他说的。
鱼欢欢:不,她也并不是很情愿。
千年之前,为了守护妖族,妖皇以一己之力抗下了那些冲向妖族的浊邪之气,却也因此妖气大伤。
伤口上附着浊邪之气,迟迟不见好,妖皇只得日日剔骨,以控制浊邪不会蔓延至全身。可终日受着剔骨之痛,便是再好的人也会疯。
秋怀仁脾气开始变得乖张、暴戾,待清醒过后又暗自懊恼。
直至那一天,信仰他的臣民窥见了他发病的一面,竟开始惧怕他、畏惧他、甚至想要除掉他。
“他们怎么敢呢,我是他们的皇,我变成这副鬼样子,不还是因为他们。”
秋怀仁眼底隐隐显现出疯狂,深藏在其中一抹悲凉。
鱼欢欢不由得叹了口气,“于是,这便是你拿他们续命的理由吗。”
“有何不可,他们这条贱命能换回他们伟大的皇一命,你不觉得很值吗。”秋怀仁一脸的理所应当。
默默握紧了拳头,鱼欢欢忍住了想要揍他一顿的想法。
秋怀仁张开双手,闭着眼赤脚走在白骨之上,“听,他们的哀嚎声,这是最好的胜利曲。”
疯子,鱼欢欢心底只有这一个词。
这座城只为了他一个人存在,而他不再被所谓的道德、正义所束缚。
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怎能不提出点问题,“这红莲为何会出现在掌心。”
秋怀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世人皆善于伪装,那他又何苦当个坏人。
既然当初同他说,是他自愿救了妖族,那么现在该轮到他们“自愿”了。
秋怀仁以整个妖都立下契约,每逢启妖节开启,所到妖都内最高旗幡下许下心愿的妖,都将与他立下契约,成为他的血食。
这种秘术将抽取许愿人的生命,受秋怀仁的控制,在实现他们的心愿后,来到他的身边,献上他们最后的一点价值。
“这些都是他们的内丹。”
秋怀仁手心中闪着一堆漂亮的‘珠子’,虽颜色极为漂亮,但也掩盖不了那是众多惨死的生命。
鱼欢欢忍不住有些反胃,强忍着呕吐感问道,“这些内丹各属不同的妖,你要如何相融。”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鱼欢欢瞪大了双眼,猛然间后退了两步,“你是故意同我说这些。”
秋怀仁阴恻恻的斜看着她,手中还把玩着内丹,很是遗憾的说道,“哎呀,被发现了呢,这可怎么是好。”
“没关系,你是离开不了的。”
阴冷粘腻的目光落在鱼欢欢的身上,令她十分不适。
“过来,到我身边来。”
秋怀仁低沉而带着蛊惑的声音传来,鱼欢欢还未察觉到自己有哪里不对。孟婉容率先忍不住叫喊道,“欢崽,那男人做了什么,你的身体诈尸,啊呸,是她自己动起来了。”
“现在正在要往外冲,怎么办啊。”
鱼欢欢明白了秋怀仁的意图,冷静道,“打晕她。”
得了鱼欢欢的话,孟婉容有些犹豫,咬了咬牙撸起袖子,照着鱼欢欢的后颈便是一手刀。
这可怪不得她了,这都是形势所逼,绝不是她趁机过个手瘾。
秋怀仁茫然而困惑的盯着鱼欢欢,似是在问‘你为何还未过来’。
“估计契约到期了吧。”鱼欢欢很是无辜的说道。
“这不可能。”
秋怀仁抓着自己的头发,神色突然狰狞了起来,“你骗我,不可能不管用的。”
加大咒术的力量,秋怀仁试图再次命令鱼欢欢,“说,你的肉.身呢,交出来。”
他还等着炼化了她的肉.身,从而抵消掉这些内丹带来的种种弊端,要不然,他岂会与魔族合作。
魔族需要她的魂魄,而他留下她的那一身血肉。
鱼欢欢用力抵抗着这股力量,咬着牙说道,“丢了。”
刚把鱼欢欢拉回棺椁放好,孟婉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鱼欢欢又直愣愣的坐起身,想要冲出长明灯。转瞬间,便又躺回了棺椁内。
如此反复,秋怀仁同鱼欢欢的意志争抢起了身体的控制权。
孟婉容目瞪口呆的看着,鱼欢欢在这儿仰卧起坐,只有一个想法,你们要不先坐下来商量好了再来抢。
她都怕鱼欢欢魂魄归来,发觉自己肉.身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放开她。”
在鱼欢欢即将在扛不住要跪下之际,白珩逆着光,宛如天神一般降临在她面前。
在白珩一行人出现后,秋怀仁放弃了继续念咒术,而是冷笑着望着他们,“看来人都齐了。”
陆遥眼带同情,用着悲天悯人的表情说道,“你这是何必呢。”
“别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要是你,怕是比我做的还绝,别在我这儿装什么好人。”
谁不清楚谁的德行,秋怀仁盯着陆遥那张虚伪的面孔,也算是明白了白珩为何如此讨厌于他。
梧栖正四处看着这些妖骨,目光落在某处,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这形状、大小……
“你连凤凰幼崽也杀。”
梧栖突然暴.走,质问着秋怀仁。
秋怀仁冷漠而嘲讽的望着梧栖满是怒意的脸,“不过是只凤凰,又能怎样。”
“哦,我记着,那凤凰的内丹味道是我吃过的内丹里,第二好的。”
秋怀仁露出了副怀念的表情,“那幼崽抓着我的腿,哭着求我放了他,啧,怎么可能呢。”
“我杀了你。”
第三十八章 ·
秋怀仁表情冷漠, 居高临下的看着梧栖那恨不得啖他肉、饮他血的表情,“你是……”
“本皇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小凤凰啊。”
多年前在他妖界打群架的小崽子, 现在竟也敢站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真是可笑。
梧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秋怀仁, 言辞激烈的质问道, “你既护了他们,为何又要亲手残害他们至此。”
给了他们信仰,而后又亲自打破了所有美好。声声泣血、字字质问, 可仍旧唤不起秋怀仁一丝一毫的波动。
苍白到显出几分青色的手,如同抚摸着恋人一般, 轻柔的抚着白骨, 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为整个妖族殚精竭虑,可只因我受了这浊邪之气, 便要舍弃于我。”
“他们又置我于何地!”秋怀仁情绪激烈,唇边带着嘲讽。
话说的多么好听,却依旧掩盖不了这肮脏的事实。
陆遥无奈叹息,满是怜悯的看着妖皇,“秋怀仁,妖族纵然对不住你,可旁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鱼欢欢看着妖皇的侧脸, 心中一阵悲凉, 他是不该杀这些妖, 可她又有何立场去质问他。
只踏错一步,做了一件坏事便万劫不复, 而恶人只需幡然醒悟,作出悔改的模样,就可得到众人的原谅,何其讽刺。
心口有股窒息感,鱼欢欢恍若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在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可这世间远比她要想象的复杂。
“谁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孟婉容目光深沉,似是在出神。
白珩冷淡道,“他已被浊邪控制了。”
或许他本人都不知道,浊邪之气逐渐放大了他心底的阴暗,在它的影响下,无知无觉的按照它的想法行事。
多说无益,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秋怀仁突然变了声调,黑色的瞳仁逐渐转化为赤红色,“没想到被你看出来,这个傻瓜竟还以为是自己干的,清醒些便时时忏悔,真是可笑。”
过于危险的气息,鱼欢欢直觉不妙,悄悄后退了两步。
“想跑,没那么容易。”
‘秋怀仁’猛地回过头,一把抓住了鱼欢欢的手腕,“交出肉.身来。”
“不。”鱼欢欢挣扎的想要到白珩身旁,只是‘秋怀仁’竟开始将妖力灌入她的魂魄之中,刺痛感极为强烈。
试图用这种方法逼迫鱼欢欢魂魄归入长明灯内,他便能跟着找到身体。
白珩拽住了鱼欢欢的另一只手,却不敢用力,若是他以仙力抵抗,倒也能稳住鱼欢欢的魂魄,只不过……
抿了抿唇,白珩还是没这般做。两股力量在她体内争斗,必然对鱼欢欢本人来说是十分痛苦的。
‘秋怀仁’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他可不在乎鱼欢欢是否活着,他只要那具完美的身体。
浊邪之气需要一具身体,而鱼欢欢正是它选中最好的祭品。
妖皇的身体只是它暂时的寄居所,它从头至尾要的都是鱼欢欢。
鱼欢欢魂魄受到撕扯般的痛楚,紧咬着下唇,“婉容,不能放我进去。”
“可……”孟婉容心中急切,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左右看看,只得一把按住了‘鱼欢欢’的棺材板,不让她出来。
‘秋怀仁’讥讽一笑,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我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看着鱼欢欢逐渐透明的身形,白珩忍不住想要出手,可‘秋怀仁’那有恃无恐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胆敢出手,他就敢让她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你死了这条心吧,横竖都是个死,我又凭什么让你得到肉.身,去祸害他人。”鱼欢欢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本有所动摇的孟婉容,一听这话,这也没毛病啊。
缓缓低下头,看着目光空洞、正双手拍着棺椁的‘鱼欢欢’,孟婉容默默的挪了挪屁股,坐实了棺椁。
嗐,你还是老实的同她在里面待着吧。
陆遥突然站了出来,很是温和的试图同‘秋怀仁’交涉,“你若现在离开,本帝君还可以放你一命。”
“呵,你也配同我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