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堂叔愣了一下,顿时反应了过来,肃然道:“世子是说李代桃僵,移花接木?”
顾时行颔首:“与匪勾结另有他人,那么当时指认许通判有可能是真的是山贼,也有可能不是山贼,先行在陵川各个县衙寻找一番。”
七堂叔点头,然后想起旁的事情:“那周镇当初为何要辞去主簿一职,毕竟这能进府衙当差是极好的好差事,且只要没犯错,做到五十五岁荣退时还会有一大笔告老银子,周镇还有几年就□□退,怎就忽然辞了?”
顾时行淡淡道:“按照周镇交代,他执笔写了这文书不久,就被郑知敬发现自己贪污受贿的事情,郑知敬便要求他辞去主簿一职,才不会告发他。”
七堂叔闻言,眉头紧蹙:“那么便说明许通判的案子与郑知敬脱不了关系。”说到这又是讥讽一笑:“他当初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许通判的儿子虽然被流放北境,但也能立下功劳,请求为父翻案。”
顾时行唇角淡淡一勾,淡然道:“许通判的儿子许昊会在近段时日回陵川。”
七堂叔双目一睁,露出诧异,又听侄子说:“过几天,陵川会有人议论这事,七叔届时也不必太过惊讶。”
七堂叔细细思索侄子的意思,半晌后,狐疑地问:“放饵垂钓?”
顾时行淡淡一哂,点头:“放了饵,自然会上钩的。”
*
数日过后,前陵川通判被流放在北境的儿子竟然抓住了他邦的奸细,立下了功劳后不求去贱籍,反而请求为父翻案,而且朝廷还允了!
这前通判之子不日也将回到陵川!
这一时间,整个陵川都在议论此事。
听到此事,郑知敬让妻子从那世子娘子口中探听信息,看看这案子是怎么个翻查法,又是谁来查。
郑娘子脸上满是担忧:“那许通判家的儿子回来了,当年的事也被再次提起,若是让旁人知晓你以前与那些山贼有往来,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她不免埋怨道:“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走那邪门歪道?竟敢与山贼勾结抢官银,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郑知敬眼中也是出现了懊悔,忙安抚妻子:“我那时爹娘都在山贼手中,我也是被逼的,而且这也是在与你成亲之前犯的错,后来为了你,我也已经和那些人断了,可谁知那许通判会咬着我不放,那时不是他亡便是我亡,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闻言,郑娘子也不说话了,转了身子坐下,双手掩面哭泣。
她比谁都清楚,这事要是被捅了出来,不仅他们夫妻俩会遭殃,便是她娘家也会被无辜连累。
一步错,接下来步步都是错的。
郑知敬安抚了好一会妻子,随后出了屋子,喊了下属。
眼神透露着寒意,隐隐带着杀气:“拿银子买通两拨杀手,一波去截杀许昊,再伪装成山贼行凶。还有一波去寻周镇,让周镇隐姓埋名有多远走多远,若是不服,便与他道我会拿着他贪污的罪证到太守那处告发他。”
下属应了声,随即退下去安排。
*
翌日下午,苏蕴午睡起来,在梳妆时有下人来通传,说是郑娘子来访,是特地来送难得的冰蚕丝布的。
苏蕴不用做他想,也知道这郑娘子的来意。
苏蕴让初意把艳丽的衣裙取出让她换上,再把那些华丽的簪子簪上。
初意给主子上妆时,疑惑道:“娘子以前都不爱这般艳丽的打扮,怎来了陵川后反倒是爱上这样的打扮了?”
苏蕴淡淡一笑:“这样的打扮好呀,如此才会让人不设防。”
说罢,继而在眼尾增添淡淡的红凤尾,原本艳丽却不失婉约的样貌,因这淡淡的红凤尾顿时没有了平日的婉约,全然是妩媚娇慵。
苏蕴对着镜子盈盈一笑,而后起了身去见郑娘子。
郑娘子在厅中暗暗的呼了一口气,忽听到小厅外传来下人喊的“世子娘子”,便站起身子,朝着门口而立。
?
当看见那粉光脂艳,柔媚艳丽的女子带着款款笑意走入厅中,身为女子,还是不免望出了神。
心中更是再次感叹,能让那顾世子不看身份也要娶的女子,这样貌确实不俗。
苏蕴带笑入了厅子子,让郑娘子坐下。
她也坐下后,道:“听说郑娘子是特意来给我送冰蚕丝料子的,这也太客气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郑娘子笑着道:“这不是前些日子听世子娘子说起陵川的冰蚕丝料子么,我忽然想起这先前得了一块极好的料子,也就送了过来。”
说着看了眼身旁的两个婢女。
婢女会意,一人端在手中的长形锦盒,一人打开,随后呈到苏蕴的面前。
苏蕴看见锦盒中放着的妃红色的冰丝料子,适时的露出了惊喜之色,再而上手抚摸,感觉到了冰凉丝滑的触感,笑意更浓了,便连声音都带着喜意:“这冰丝摸着比我在侯府中的冰丝料子都还要来得冰凉丝滑,若是在夏日做衫,肯定会凉爽舒适。”
郑娘子看出苏蕴是极喜欢的,心底也暗暗的一松。她虽然不舍,可为了平了丈夫那祸事,莫说这冰丝料子了,就是让她散尽家财都舍得。
交谈了一会,郑娘子饮了茶水,把杯盏放下后,斟酌一二才开口:“听说那许通判之子立了功,提出要翻他父亲的案子了,这事可是真的。”
苏蕴看向她,轻笑道:“这不都传出来了,还能有假的不成?”
郑娘子叹气道:“那许家郎君也是的,何不趁此机会去了自家罪臣的罪奴贱籍,竟反倒想着翻案,当年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哪里那么容易翻案成功,到时候查了一遍,发现他父亲真的还是与匪勾结了,那罪奴的贱籍可是会影响到子子孙孙呀。”
苏蕴倒是露出了几分天真,道:“我看着这翻案有望。”
郑娘子心头一跳,假意露出好奇之色:“世子娘子说这话,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苏蕴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捂住嘴唇,苦恼道:“夫君不让我说的,我怎就这么嘴快?”
听到这,隐约猜得出来这案子可能与那顾世子有关,郑娘子心头紧绷着,但还是佯装好奇地轻晃了晃苏蕴的手臂:“世子娘子,你都勾起了我这好奇欲了,你赶紧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与你发誓绝不与旁人说。”
苏蕴为难地看了眼郑娘子,又看了眼那盒子里边的冰丝,看似在心中拉锯了半晌。
半晌后,看向了郑娘子:“那你与我保证,不与旁人说。”
郑娘子忙点头。
苏蕴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前两日金都来了信,说是夫君在陵川,那便顺道把许通判的案子一同翻查了。”
“我夫君在大理寺可是最年轻的少卿,这可不是因为他是忠毅侯府的世子才升上去的,这都是凭着他真才实力升上去的。且在前年,夫君还给几宗冤案翻了案,若是这许通判的案子真的有什么端倪,我夫君肯定能查出来。”
说到这,苏蕴的眉眼与言语之间皆是对自己丈夫满满的崇拜与喜欢,毫无收敛,看上去也看不出半点的破绽。
说起去年顾时行给冤案翻了案,苏蕴还好奇地问过他,为何那时这么拼。他望着她看了许久,才与她说了实话——那时想放过你,不让自己去寻你,也就让自己忙得没空多想旁的。
想起这话,苏蕴的脸上虚假的笑脸也多了几分真。
苏蕴抬眸看向有些发愣的郑娘子,笑意未变,唤了声“郑娘子”。
郑娘子恍然回过神来,忙维持面上的表情,笑道:“顾世子本就是青年才俊。人虽在金都,可名声却是在陵川传开了,就是旁人问起顾世子是哪的人,我们都很是自豪的说顾世子是咱们这陵川人。”
苏蕴似那自己的丈夫被夸了的小娇妻一般,别开脸,捻帕掩唇羞赧一笑,软声道:“所以我说这案子到了我夫君的手上,只要有问题,定然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我夫君不仅有能力,待我也事极好的,平日里我要是想要什么,他都会想着法子给我找来。”
苏蕴这做派极为符合她现在十七年纪的小娇妻,丝毫看不出在金都时那种温柔婉约。
许是来到陵川,娘子的戏就多了起来,所以一旁的初意与夏珂早已经习惯了。
郑娘子心底慌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她炫耀。
多寒暄了几句,也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了,说是还要回娘家看母亲。
苏蕴也就送她到门口,在门外看到了顾时行。
郑娘子一怔,手心微微一收,强迫自己镇定,对着顾时行敛衽行礼:“官妇吴氏见过顾世子。”
顾时行面色平淡的略一颔首。
苏蕴盈盈一笑,对着他就是清脆且欢喜的一声“夫君”。
笑容与嗓音从所未有的娇俏。
顾时行眸色微敛,后腰上的手,拇指指腹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食指侧。
苏蕴收回目光,然后与郑娘子说道:“送到这我便不送了,待下回再去寻郑娘子。”
郑娘子点头,略一欠身便转身离去了。
待人没了影,苏蕴那娇艳的笑意才敛去,呼了一口气后,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转眼看向顾时行,却见他望着自己,黑眸中带着些审视。
顾时行在回味方才她的笑颜,还有那一声清脆婉转的“夫君。”
苏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生出了抓弄他的意思。下一瞬挽上他的手,露出盈盈笑意,再用着方才的语调唤了一声“夫君~”
顾时行望着她那过分艳丽的妆容,还有过分娇艳的笑颜,只觉着心头像是被人轻轻地抓了一下又抓了一下,同时还不忘在上边撒了一把糖。
喉间略一滚,别开了目光,轻声一斥:“不正经。”
苏蕴难得看到素来淡然从容的他也有这么不自在的一面,不禁掩唇低声笑驳了一声:“假正经。”
第95章 温情
顾时行与苏蕴回了房。
苏蕴关上门才一转身,就忽然被他抱了起来,苏蕴一惊,急搂着他的脖子,轻打了两下他的肩膀,嗔恼道:“你作甚吓我!”
话落,目光也对上了他那过于幽深的双眸。回了房,关上了房门后,他眸中的欲色没有了任何的遮掩。
炙热而明显,苏蕴被他瞧得脸颊有些许发烫。
不过是数息之间,苏蕴便被他抱到了桌旁,他把她放在了桌面上。
苏蕴坐在了桌上,他两掌分开撑在了她的身旁——她被他圈住了。
顾时行弯腰低下头,抬起一只手,指腹落在苏蕴那艳丽的唇瓣上,微微一抹,指腹沾上了唇脂的红色。
“太艳了,不适合你。”低低沉沉的嗓音响起。
虽是这么说,但他的黑眸却是紧盯着她的红唇。
苏蕴心头微荡,随而抓住了他给自己擦唇的手。
顾时行抬眸望向她,四目相视,苏蕴含涩的垂下眼帘,低声道:“你觉得不好看,那便不要看了。”
他却是忽然贴近,两唇不过只有一指厚的距离,丝毫不违心:“好看。”
好看到他方才在回房的路上,步子也比平时急了许多。
顾时行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息落在苏蕴的脸上,温温热热的。气息温热得她双颊较之方才还要敏感,发烫。
他们除却在刚来陵川那一晚荒唐了些外,后来这十来天都没有再敦伦过。
他要去调查许通判的案子,而她又几乎每日都与陵川贵眷往来,虚以为蛇。每日回来都已经疲惫得不想笑不想说话了,又怎与他行夫妻间的敦伦之乐?
小半月没来了,苏蕴也有些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