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冲进客厅,三两下就将方寒尽摁倒在地。
闻雪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挡在方寒尽面前,对那位领头大汉说:“大哥,这、这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
大汉俯视着她,脸上挂着一副假惺惺的笑,伸出手,拍拍她的脸。
“你也知道过年啊?你们欠钱不还,让我们兄弟几个怎么过年?!”他突然变了脸色,大吼一声:“再不还钱,我烧了你们家房子!”
“啊?!”身后响起一阵倒抽冷气声,接着听到闻母颤巍巍的声音:“欠、欠了多少啊?”
大汉呵呵冷笑,从裤兜里掏出计算机,噼里啪啦一顿按,最后机器里的女声报出一个数字:“一百五十八万四千九百元。”
“不对!”地上的方寒尽挣扎着大喊,“我们只借了五十万,怎么会这么多!你们抢钱是吧!”
大汉一脚踹到他腰上,恶狠狠地说:“懂不懂什么叫高利贷啊?翻两倍还算好的,再拖下去,就是两百万、三百万!到时候把你们全身器官都卖了也还不起!”
闻雪抓住大汉的胳膊,哭求道:“大哥,再宽限几天吧,这半年生意实在是不好做,我们才刚刚回本,等下个月,一定连本带利还你……”
大汉一把甩开她的手,凶神恶煞地说:“上次你们就说下个月,结果一转头就跑得没影儿了,呵呵,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闻雪拼命摇头,抱住大汉的腿,恳求说:“我发誓不会再跑了。你看,你连我家都找到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是不是?”
这话似乎提醒了大汉。他一脚踢开闻雪,绕着客厅慢悠悠地走,四处打量,若有所思。
“你家这房子,旧是旧了点,好在地段不错,能卖个四十万吧。”
他转过头,看向躲在墙角的闻父闻母,半恐吓半哄诱道:“房产证先押在我这,等钱还清了再给你们。”
闻父闻母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一听到要卖房还债,立马警惕起来。
闻父壮着胆子向前一步,怒斥道:“不行!这是我们的房子,不能给你!你还讲不讲理?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的钱你找谁,别找我们!”
“你女儿女婿欠了我们的钱,不找你们找谁?”
“他还不是我家女婿!”
大汉冷哼一声,“那你女儿呢?你也不管了?”
一时无人回答,气氛陷入死寂。
闻雪缓缓抬头,一双婆娑的泪眼看着父母,眼睫一眨,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爸,妈……”她的声音哽咽,“只有你们能救我了!”
闻母也哭了:“小雪,你怎么敢借高利贷啊!你说,是不是这个姓方的逼你的?”
“不是,是我,我一时糊涂,想在网上做点兼职,结果,所有的钱都被骗走了,还借了二十多万的网贷,我、我没办法……”闻雪声音颤抖得厉害,最后忍不住呜咽起来。
“方寒尽想帮我,可是他也没钱,做生意还亏了不少,我们只好找他们借钱,谁知道利息这么高……”
闻雪走到父母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爸、妈,你们救救我吧!”
闻母蹲下身,扶着闻雪的肩,哭着说:“小雪啊,不是爸妈不救,我们也没多少钱啊!”
闻雪抓住她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急切道:“刚刚这大哥说了,这套房可以卖个四十万——”
话未说完,就被闻父厉声打断。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别想打房子的主意!”
闻雪泣不成声:“可是我是你们的女儿啊!”
闻母松开闻雪的手,缓缓起身,别过头,脸上的悲伤神色渐渐变成冷漠。
“小雪,别怪爸妈狠心。以后,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妈……”
闻雪伸手去抓闻母的裤腿,被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最后重重一推,像甩掉什么脏东西,唯恐避之不及。
闻雪仰头看着闻母。
隔着朦胧的泪水,母亲的脸模糊而扭曲。可是,这是闻雪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她的面容。
闻雪缓缓转过头,看向闻父。他已经转过身,只给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闻雪怔怔地流着泪,忽然笑了。
这样也好,父母甩掉了她这个包袱,她也终于解脱了。
心里某个地方彻底崩塌,可是透过塌方的洞口,她看见了更真实的人心,也拥有了更广阔的世界。
闻雪给父母郑重地磕了个头,缓缓起身。
在她身后,闻达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他们的行李箱,一股脑儿扔到门外,
“快滚!以后别再回来了!”
—
在邻居们复杂又害怕的目光中,闻雪和方寒尽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反手押着,一瘸一拐地走下楼。
方寒尽的脸上血污还未干,模样很是狼狈。
几个人依次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窗缓缓升起,挡住了吃瓜群众的好奇目光和窃窃私语,世界终于清净了。
领头大汉扔给方寒尽一条毛巾,“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