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脸倏地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呃,这、这合适吗?万一春生醒了怎么办?那个、明天还得早起呢……”
方寒尽弯眸笑了笑,举起右手,装模作样地发了个誓:“我保证,今晚什么都不做。你跟春生睡卧室,我睡沙发。”
“……啊?”闻雪不明白他这么安排有何意义。
不知为何,心底居然还有一丝小失落。
方寒尽解释道:“你听我说,明天早上,我要出去办点事,我怕春生醒了,发现我不在身边,会害怕……”
“你等等!”闻雪皱着眉打断他,“明天早上?几点?不会耽误飞机吧?”
“五点左右。”方寒尽扶着闻雪的肩,微微俯身,对上她的视线,“我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你们直接去机场。我刚刚跟娜塔莎说好了,她会送你们。等我办完事,就去机场跟你们汇合。”
闻雪一时气结:“不是,方寒尽,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紧急,非得挑这种关键时候去做?万一赶不上飞机怎么办?”
方寒尽依旧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坚定,说:“那你们就先去莫斯科。我给陈佳禾打了电话,她会来机场接你们。”
闻雪:“……”
所以你还真的有可能赶不上飞机?还做好了应急方案?
闻雪板起脸,拧眉瞪着方寒尽,语气严肃:“方寒尽,你说实话,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方寒尽别过头,回避着她审视的目光。
沉默良久,他无奈地笑了下,说:“我本来想了各种借口,比如去修车、帮朋友代购、买进口药之类的,现在都不想用了。闻雪,我不想对你说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闻雪挑了下眉,表情明显是不信,“那是什么时候?”
方寒尽思忖片刻,笃定地回答:“等明天到了莫斯科。”
闻雪迟迟没说话,但脸色似有松动。
良久,她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你爱说不说”,扭头走进了卧室。
—
凌晨五点,床头的闹钟响了。声音很轻,闻雪却很快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方春生。他睡得很安稳,丝毫不受闹钟的影响。
当个小孩真好,无忧无虑,倒头就睡,永远不用为明天担忧。
闻雪轻轻推开房门,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下,客厅里空无一人。
只有沙发上还留着浅浅的印记,证明方寒尽昨晚的确在这里睡过。
窗外天色青黑,灯光洒在空旷的雪地上,闻雪注意到,方寒尽租来的那辆越野车也不见了。
她坐在沙发上,心里怅然若失。
他一定是猜到她会起床送他,故意虚晃一枪,说是五点出门,实际上怕是更早。
男人都是骗子,谎话张口就来。
还说什么“不想对你说谎”,说得那么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她差点就信了!
闻雪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
待火气渐渐消下去后,心头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担忧。
能让他这么不管不顾的,一定是紧急且重要的事。
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闻雪攥紧冰冷的水杯,深吸一口气,试图压抑住越来越慌乱的心跳。
她脑子很乱,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好的、坏的,过去的、未来的……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画面,是那片绚丽至极的极光。
如果……
恍惚中,她想,如果极光真的是菩萨显灵,那么求求菩萨,一定要保佑方寒尽平安。
—
凌晨五点,夜色还未消退,一辆车孤独地行驶在积满雪的公路上,昏黄的路灯晕成一个个光球,蔓延进视线的尽头。
方寒尽在开车时,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搜索“摩尔曼斯克”这个词条时,读到的一段话——
“世界有尽头吗?
有,就在俄罗斯的东北角、北冰洋的出海口、永远的不冻港——摩尔曼斯克。
这里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无人之境。”
彼时,他和闻雪还在那列火车上,喝酒、谈心,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隐藏着心底最深的秘密,尚且不知这趟旅途终点在何处。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缓缓驶入一座港口。
这里是俄罗斯最大的深海鱼捕捞基地。长长的海岸线停靠了不少船,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如蛰伏在黑夜里的巨兽。
方寒尽将车子停在稍远处、一座废弃的仓库后头,然后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半人高的行李包。
雪还在下。
方寒尽戴上羽绒服的兜帽,低头点燃一根烟,同时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确定没有尾随后,他猛吸两口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心跳渐渐平缓,大脑愈发清醒敏锐。
他盖上后备箱,朝码头的方向快步走去。
北冰洋吹来的风冷得彻骨,还夹杂着潮湿的腥味。呼啸的风声中,偶尔能听到甲板吱呀作响,也许是渔民起床了,有几艘船的舷窗透出了温暖的光。
方寒尽放轻脚步,如一个游魂穿行在船身巨大的黑影间,很快停在一间平房门口。